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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以前存在,是为了晓晨。没了晓晨,日子就是这样了,无所谓好或不好。

  手机的钤声像闷雷似的响起,萤幕上显示的电话号码来自她母亲的手机。

  也该了,三天的沉寂是母亲的极限。她不是有耐心的女人,不管是当个小妾或当个想要仗女而贵的母亲。

  呵……如果她是,那她的一生不会过得如此落魄狼狈,永远只能趋炎附势,无力成就自己的舞台。

  “喂。”她接起。

  那头很快传来劈哩啪啦的语句:

  “夜茴啊,你这几天是怎麽一回事?那个中川先生都说你的电话没有人接,你是不接,还是没带在身上啊?不过,那没关系,反正让他觉得你不好上手也很重要。还有,就是那个啊,你哥的大学同学,叫祝威杰的,昨天叫珠宝公司送来一条项练给我咧,一出手就是二十万,好可怕,原本我还看不出来价值,是那个‘和太’的老板娘来跟我打牌时说的。‘和太’你知道吧?那个很有名的纸业公司。最近好多有钱太太都来拜访我呢,还要我多带你出门亮亮相……”

  一场滔滔不绝的土石流,大概要把台湾的高山流成平原,才有终止的一天。

  将手机搁在一边,她失神地想起几个月前晓晨回国准备结婚时,买了“表演工作坊”最新出的相声剧DVD找她一同观赏,便是被里头的土石流笑话逗得笑倒在地上,差点引发气喘病。最後DVD被晓晨讨人厌的丈夫没收了。

  那是她们姊妹俩最後的美好回忆……

  “夜茴?夜茴?”王秀佳叫唤著。

  台湾的面积多一倍了吗?她再度拿起手机:

  “什麽?”

  土石流还没有流完,又是“轰轰轰”地奔流而下,为台湾的版图拼死努力中——

  “就这麽说定了,明天你先跟中川先生约会,後天你跟祝先生去喝茶。然後我这边的工作是四处打听他们两个人谁比较有家底。然後大後天,李夫人的宴会我们一齐去;她儿子回国了,你也看看。这可是我们晋身上流社会的好机会。我这一辈子,没这麽出头过,你那个老爸从来没把我们母女俩当人看,现在可客气了,哼哼……”

  电池即将用罄,她在心底默默地由一百倒数。听那声音由强转弱,最後在断断续续的回光返照後……

  静止。

  直到胃传出一阵阵的闷疼,她才发现自己从中午到现在都滴水未进。现在,晚上八点半,她缝好了两只背包,整个胃袋疼到想吐。

  她疲倦地丢开针线与布料。走到梳妆抬拿皮包,打算出门觅食,她此刻没心情下厨料理自己的晚餐。镜子里映出她苍白无血色的面孔,连向来泛著粉红色泽的唇办也失去光彩。

  是体力透支,也是精神耗弱。

  梳整著凌乱的长发,习惯性地抹上口红让自己出门时有一定的端庄大方。她做不来披头散发出门,即使在此刻这麽精神不济情况下。

  好痛……

  胃在抽疼,她右手成拳抵住造反的胃,脑中搜寻著附近药局的方位,蹒跚地往大门走去。

  才八点半,但向来喧闹的老旧公寓却异常寂静,走廊上的灯甚至没人打开,她沿著墙走向楼梯。对於肉体上的疼痛,她承受力比一般人强,所以,这没什麽的……

  才步下一个台阶,楼梯间倏地大亮,有人按了开关。她无心理会来者是哪户邻居,但那可不表示别人就真的能够不理会她。

  “怎麽了?”

  是他?她不知该感到无奈还是解脱,为什麽这人,总是随时出现在她视线内,而一切看来又像是不期而遇?她都快要觉得是理所当然了。理所当然之後,便会下意识地想得到他的照拂……

  “胃痛?”言晏两、三步上来扶住她。“你的脸色惨白过日光灯。”

  她白他一眼。日光灯?他就不能用点别的形容词吗?

  他耸耸肩,将她小心扶下楼。

  “我知道隔两条巷子有间小诊所,先去那边看看好了。”

  “你……”她虚弱地任由他承接她大半重量,无法像平时那样拒人於千里之外。“刚下班?”

  他将手提公事包拿到她面前晃了两下。

  “是的,刚下班。”寒暄,通常从废话开始。

  “我以尢朝九晚五指的是九点上班、五点下班。”她必须说些话来转移疼痛的注意力。可不是……可不是真正好奇他什麽呢!她告诉自己。

  言晏同意:

  “是啊,一般公司都是这麽订定上下班时间的。”他伸出一手环护住她後腰,没敢太贴近,怕被指成轻薄,但她身上淡淡的馨香还是窜入他嗅觉里,也许是,太近了。让他心中没来由地惴惴枰然。

  “加班吗?”她无法不注意到自己几乎是贴在他怀中行走的。而那,令她不自在。

  “嗯,独立写企画案,得花更多的时间。”

  “不再与人同组了?”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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