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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猜的没错,老先生放大嗓门正是在讲电话。

  只见老先生耳边挂著耳机型话筒,左手捧著碗,右手努力拿汤匙挖著碗里的粉红色芡状物吃。

  “藕粉啦,没听过喔!我说我在吃藕粉啦!这种东西不必牙齿咬,呼噜一口吸下去,解渴止饥又止馋,适合老人家以及小孩子吃,甜甜香香的。回头我叫我那个无缘的媳妇多买几包回来,我一个个寄给你们试吃,吃得惯的话,下次寄一箱让你们吃个够--无缘的媳妇喔,她就不想认丈夫,我又有什麽办法?老丁,我偷偷告诉你,搞不好她以前是受虐妇女呢!”阴谋论口吻,语气也三姑六婆了起来:“你看嘛,令玺长得帅、家世好、能力强,也没什麽徘闻,更没染上菜花性病之类的,放眼商场,可以说优秀毙了,但是朱小姐为什麽不认这个丈夫?这一定是有原因的嘛!我上次不是寄‘飘零天涯一苦媳’那出乡土剧的VCd给你们看吗?里面的女主角罔市被丈夫欺负打骂虐待,还被丈夫抢走所有嫁妆去赌,最後还被卖到窑子有没有?我看八成是那样啦!”老先生一副神算的口吻,那头似乎反驳了什麽,所以老先生辩道:“厚!你不信我这个老先觉,居然宁愿相信令玺的人格?啊请问一下,人格一斤怎麽算?他要是真那麽好,人家为什麽不认他,只想认欢欢?知人知面不知心喔,老丁,你不要因为股利分红一年比一年多,你就被钱收买了,多少会赚钱的男人其实是个失败的丈夫咧--”突地,老先生蹦蹦跳叫嚣:“死老丁,你说啥?说我就是那个范例?!我给那几个前妻的赡养费还会少吗?她们离婚时笑得下巴都要脱臼了,这一点我哪有失败?这跟令玺那情况根本不一样,你别乱扯!”一口灌完藕粉,他笑得好奸的:“我当然希望有一个温柔又厨艺好的媳妇,可是我才不要帮那个跩小子咧,他呀,太一帆风顺了,吃点苦头才算老天有眼嘛!啥?朱小姐喔?她就算不嫁令玺,我也会留她在公司让她陪欢欢长大呀。你也知道女娃儿没娘陪著长大是不行的,我家欢欢值得最好的照顾……令玺喔?我管他!他没老婆也活得下去,嘻!搞不好他就是在房事上表现太差以至於人家妻子--哇!”幸灾乐祸的声音蓦地戛止,张大嘴巴,什麽声音也吐不出,眼珠倒是瞪凸了出来。

  房令玺原本无意打扰老先生继续快乐地诽谤他的,要不是愈说愈不像话,他倒很有兴致继续静静旁听下去,以期探知更多讯息。

  他走到老先生面前,满意地看到父亲近乎吓昏过去的表情。顺利从木头人耳边取下耳机,放在自己耳边有礼道:

  “嗨!丁叔,我是令玺。最近身体好吗?我爸吗?他还在发呆……他的声音大到连玉皇大帝都听到了,我又怎会听不到?嗯……好的,等他清醒,我会代为转告您的祝福,说您正在为他念经祝祷,您真是太善良了,不过金刚经有点长,大悲咒

  就好了。好的,再见。对了丁叔,如果您可以忍住不要笑那麽大声,父亲会比较相信您当真是在为他哀悼。”

  通话完毕。

  放好耳机,转身看到一抹畏罪潜逃的影子。房令玺缓缓踱出休息室,在老先生握住办公室门把时道:

  “爸--”声音拉得老长。

  “我很忙,你自便--”

  “您的确会很忙,恐怕将会忙到无法出国过年。”他举高手上那几份文件,唇边勾勒出无害的笑纹。

  意思再清楚不过了,想被公事砸死的话,尽管逃没关系。

  老先生气呼呼叫道:

  “你威胁我?威胁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威胁一个含辛茹苦把你拉拔成人的父亲?接下来你是不是要把我送去养老院了?啊?我的命好苦--你做什麽!”哭声哭调还没火力全发,就被一声咆哮给破功。只因房令玺正打算吃掉桌上那一盘他千辛万苦A来的芋头酥!

  房令玺只来得及咬下一口,盘子以及被吃过的那半个就被一阵飓风卷走。

  “这是我的!”吼!敢偷吃,杀无赦!

  房令玺对甜食一向不偏好,咬下那一口也不过是要让老人家心疼而已。他在房律龙的瞪视下吞完那一口芋香,闲闲问:

  “不继续吗?您的乡土剧台词才说一半而已。”

  “你--想怎样?我先声明,自己的女人自己追,别想要我帮你!”老先生也豁出去了。谁怕谁?哼。

  房令玺搭著父亲的肩膀一同走向沙发,让老先生好好坐著吃点心,并体贴地倒了茶水在一边让他冲冲嘴里的甜腻。才对满脸戒备的父亲道:

  “我也不敢求您帮我什麽。”怕会愈帮愈忙。“只要您别刻意阻挠我追求她就行了。”

  “她想躲你,我有什麽办法?”老先生斜眼瞄著儿子,问:“喂,你是不是有虐待过她?”不然没道理人家拒绝认他。

  “即使我什麽也想不起来,但我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女人!”房令玺脸色不太好,他脸上有长蓝胡子吗?还是刺了“虐妻”二字?

  老先生闷闷问道:

  “你怎麽知道她是你妻子的?”

  “爸,您之所以会暗示欢欢不就是要间接点醒我?”他会猜不出来?

  “才不是!”房律龙嘴硬:“我本意是要欢欢去吓她妈妈的。”

  不跟他争这个,反正事实胜於雄辩。他最想知道的是--

  “您何时知道她是我妻子的?你们谈过了对吗?”

  老先生情绪突然焦躁起来:

  “对对对!是谈过了,要不要巨细靡遗地告诉你呀?啊!反正她是你妻子,你管我什麽时候知道的!”

  房令玺无言,只深深看著莫名发怒的老先生。

  “看什麽?”老先生骂著。手上盘子也拿不住,索性重重放在茶几上撞出好大的声音。

  “爸……”他开口。

  “干什麽!别想再问我--”再问就抓狂给他看!

  房令玺突来的动作吓飞了他所有的骂言--

  老先生吓住了!这辈子还没这麽被吓过,只因……他,这个、这个……冷情内敛……不近人情的--儿子,竟然、竟然抱住了他……这个从不与欢欢以外的人有肢体上接触的洁癖男居然……抱住了他这个老头子……

  拥抱了他还不够,更用感性的声音吓死他:

  “不问了,这样就很够了,老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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