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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迴听得瞠目结舌,不敢相信人人争相要去讨生活的地方--那个被形容得繁华富裕的城里……竟成了小姑娘口中的人间地狱?

  “他们……他们为什麽……要……要打死他?”

  “想欺负一个人并不需要理由,只要他看起来很呆、很好耍弄,而且欺负了也不会被反击,人人都乐得没事揍他一顿,享受一下当大老爷的瘾。”

  “怎麽会这样?!”会有这麽坏的人呀?

  “就是会。”元初虹从来也不了解这是为什麽,但强欺弱是绝对存在的,如何学会自保才是首要之务。她实在不希望自家阿娘仲介出去的人会落到没命的下场。毕竟大夥都只是为了讨生活才不得已的离乡背井哪。

  “我说你,可别傻傻的让人觉得好欺负。”虽然他看来正是很容易欺负的样子,但她还是觉得有责任要提点他一下。

  年迴眼中满是惧色,抖著声音道:

  “总有……总也有好主子的吧?不会任由下人胡乱来……也不允许欺负新来的人……”

  元初虹伸出手指推了下他的大笨头。

  “由得你咧!是有钱人在挑下人,可不是下人在挑主人。今天要是被个残暴不仁的人给买了,你也只能认命。主人买下人是做什麽来著的?自然是要服侍得他们舒心快活,除此之外,哪理会得你们下人间有什麽争端不平事?今天你被欺凌了,想叫主人讨回公道,主人还想全卖了你们来得回耳根清静哩。年迴,我这不是在恐吓你,是要教你如何在城里生存下去。”

  两泡泪蓦地涌上男孩饱受惊吓的眼中。不曾想过当人长工,除了该卖命工作之外,还要学会如何不被欺凌。城里的生活……真的有那麽可怖吗?那麽……他受得了吗?即使是受不了,又能如何?他没有回头路了。

  “哎、哎……你别哭,我最怕看到别人哭了!”元初虹没辙的叫著,连忙左手抽出麻巾,右手掏来桂花凉糖,就像平日在家中哄小弟时的情形一致,她把糖丢入他口中,手巾粗鲁的抹他脸,差点吓得他栽倒落下马车。

  “你……唔……”嘴巴内一大颗糖,当下勾诱出他满腮的口水,差点呛昏了他,哪能开口说半句话!

  糖耶!好香好凉好甜、好好吃的糖耶!不可以吃完,要快些吐出来包好,以後回家时可分给弟妹吃……晕陶陶的脑袋当下忘了前一刻他还惊惧出两泡泪,现下他全身每一个知觉都专注集中於这辈子从未吃过、也想像不到的人间美味中……

  啊……世上怎麽会有这麽好吃、这麽这麽好吃的糖啊!

  小孩果然都很好哄。事实证明哄小弟的那一套用在他身上也是行得通的。元初虹得意地道:

  “很好吃吧?可不许再哭喽。我最怕看到小孩子哭了。”

  年迴点点头,好舍不得的撕下一块衣角来包住他吐出来的糖球。不断的吞口水,让唾液带著口中的甜味全送到肚子里,不让香味跑掉一丁点,所以不敢开口。

  对於这举动,元初虹很能理解,以前她开始有糖吃时也是这样的。这种零嘴对穷人家的小孩来说,简直比捡到银子还珍贵,都舍不得一下子吃完的。

  既然把他当成自家小弟看待了,也就忍不住摆出大姐姐的架势对他道:

  “我同你说那麽多,就是要教你生存之道,可别当我是坏心眼的吓你。你哪,就勤快些、俐落些,进入大户人家之後,马上找一个靠山去讨好他,让他以後罩著你,多少也就天下太平啦。”

  还有一肚子的训话,却没能讲个尽兴,前头传来元大娘的尖嗓门:

  “丫头!过来驾车,前头是驿站,我过去买大夥的午膳。”

  “来了!”元初虹立即爬回车中,一路钻向前方。已经中午了,整车饥肠辘辘的人就待元大娘去买食物来喂饱他们呢。

  元大娘将缰绳交给女儿,低声骂著:

  “在後面跟那小子嘀嘀咕咕些什么?给我庄重些,别忘了你已经是大姑娘。”

  “他只是个小孩,没事儿。我教他处世之道,省得他日後被恶仆欺负死。”

  元大娘伸手戳了她额头一下。

  “你少多嘴,日後会不会被欺负就看他们的造化了,关得到人牙子什麽事?你不帮忙说些好话也就算了,还给我讲实话,要是吓得他逃掉了,我向谁讨十两银子去?笨丫头!”

  元初虹躲著母亲又要伸来拧她耳朵的爪子,连忙叫:

  “娘,驿站到了,你快下车吧!我把马车驾到前面那片树林荫下等你。”

  元大娘这才收手,掀著帘子往里头唤出三名男子帮她扛食物,一同下车去了。

  元初虹就著稀微的烛光计算著这十日以来的开销。

  通常人牙子将人由村子里接出来後,自上马车那一刻起,所有的吃住开销全由人牙子负责。当然,也有一些人牙子是苛刻到底的,但元大娘为了争取生意,把这一点开销吃下来,一路上自是必须精打细算。

  马车走了两天之後,进入了西平县的县城,将车上的六个人送进一些缺工的人家,并花了一天去推销急欲卖身的年迴。但因他太瘦小,所有的主人家都怀疑他能做什麽,顶多肯出十两,生意当然谈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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