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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是啊,我家一脉单传,她巴不得我快娶你,很快生小孩,壮大高家。”

  “假如……我不嫁呢?”时间紧迫,看样子这几日她就得动身往西域。

  “不行,我知道你对我没感情,但亲事是两家长辈订的,我们能怎么办?”

  “假如新娘逃了呢?”她有此打算。

  高飞扬脸色大变。“那还得了,我爹娘不掀了你家才怪。”他低声警告:“我明着跟你说了,当初要不是我家借你们阮家周转金,阮家布行早没了。我知道你胆子大,这些年的表现全装出来的,你还是跟以前一样野。可我告诉你,我也不想成亲,但我没你那些疯念头,不像你任性,我们做子女的就是要听爹娘的话,要体谅生养我们的父母,再怎么放肆也不能不顾他们的颜面,做出大不孝的事——”

  “得了,别说了,懦夫。”

  “欸,又骂我?!”

  “难道你都不挣扎?这是你的人生大事啊。”

  “不是我不反抗,而是明知没用的反抗,还反抗干么呢?”

  “说得真好听,要嫁到别人家的是我不是你,要伺候你们一家的是我不是你,将来要生养小孩的是我不是你……”她讲着讲着上火了。

  “我在跟你讲道理啊,妹子。做人要是不孝,会遭天谴的,会——”

  “死亡之虫通体红色长得像……”

  “啊我不要听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啊啦啦啦啦哇哈哈哈哈,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听不见不要讲……”

  高飞扬又表演起乩了,疯了似地摀住耳,乱吼乱叫乱跺脚,把旁桌客人吓到。

  哼,虚长那么多岁,胆子没跟着长大。阮罂冷笑,在高飞扬掩双耳,乱吼乱嚷的当头,说:“再会了,高飞扬。”

  她就快动身往西域去,实践梦想。

  今日,就是二月八日。

  天未亮,司徒剑沧走出屋外,立在幽蓝的天地间。巨枭看见主子,飞下来,栖在他的右肩上。

  司徒剑沧焚香,朝西拜,敬告父亲,他正一步步完成允诺父亲的事。

  回屋内,他开始整理包袱,三片大饼,五个馒头,如此随便,就是他入会场后,四天整的粮食。假若父母健在,将会有人为他准备吃食,同赴考场,而爹娘的面目,如今都模糊了……这时候,阮罂正在做什么?他想起这些年,跟他互动最频密的徒儿。前日,她来辞行,说这几天就动身往西域,日子就选在二月九日。

  “那么,我在这里,先祝师父考试顺利喽。”那丫头笑着说。“这些年,谢谢师父的指导。”

  就简单几句,了结了师徒的缘分。

  打从那天,听见阮罂辞行后,他就开始失眠,直到这刻。这丫头,没预告的,就来说这么一下,他没心理准备,没想到那是最后一天见面。

  她穿着最爱的紫衣裳,动作表情,和平时没两样,眉眼间看不出一丝舍不得。甚至,音调里还带着激动喜悦,仿佛跟他告别,没啥大不了。

  天空露出微光,雨绵绵的早晨,湿气浓重。

  他离家,目送的,是巨枭的黄眼睛。雨势不大,他懒得打伞。

  走入巨树林,经过阮罂曾窝过,有着大洞的老树。他停步,注视树干的空洞,仿佛又看见,曾窝在里面的天真少女。

  司徒剑沧不禁微笑,摸了摸老树皮,竟已经开始怀念起这个恼人精。他撇开思念,迈步前行,穿越巨树林,走在山林小径,忽地,楞住了。

  是错觉吗?烟雾弥漫的小径前方,打着红伞的紫衫女子,正笑盈盈地望着他。

  “阮罂?”

  阮罂上前,左手挽着个竹篮,右手的伞,移向他顶上,帮他挡雨。

  “早啊,师父。”烟气从那粉红小嘴飘出散去。

  “一大早来做什么?”

  “有事急着见你。”

  “快说,我还赶着考试。”又要他帮什么了?

  “很简单的事,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啦!”阮罂指着他肩上的包袱。“师父的包袱借我一下。”

  “做什么?”

  “借一下,拜托。”

  司徒剑沧拽下,交给她。他看阮罂把伞放下,蹲下来,搁落竹篮子。再打开师父的包袱,看了看,将他准备的大饼、馒头,全拿出来,扔到地上。

  “你——”正生气要骂,蓦地住口。看她笑着,打开她的竹篮子,将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放入包袱内。分别是六块红豆松糕、五个绿豆大饼、七片干牛肉、四个栗子糕、三个粽子、八个馒头。

  一下子,那贫穷空虚的包袱,塞满了。重新将包袱打好,阮罂递给师父。

  “喏,拿去。”

  “……”司徒剑沧怔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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