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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挺好喝的,酸中带甜。”蔺仲勋有些意外,这一倒出像是血色般的桑椹茶,滋味竟如此清爽解暑。

  “今年采的不多,想多喝就得等明年。”

  “还不是因为小佟姊不让一两哥去摘最上头的那些桑椹,要不今年就可以多喝一些。”油条咕噜噜地灌了一大口后,半埋怨半可惜地道。

  蔺仲勋望向杜小佟,就见她神情有些不自然,他不由得凑近她耳边低语。“你是察觉了我会害死那几棵桑树,所以再不肯让我摘了?”他以为是因为事多,所以采收得不多,但实情似乎不是如此。

  “你会害死桑树?”她微诧的问。

  她的反问让蔺仲勋暗咋着舌,原来她根本就不知道……现在要如何善后?

  “不是我自夸,我这双手不管是碰了什么花草树木,无一悻免。”与其隐瞒,他倒宁可坦白,毕竟他们往后是要在一块的,她总会发现。

  然而,话一坦白,心情倒不如字句那般潇洒,他有些紧张地望向她,果不其然见她冷沉着脸。他悬着心等着下文,等到他以为她不会再说话时,她才低声道:“你绝对不准碰我的稻子。”

  “……嗄?”

  “那是老天赏赐的食物,你要敢弄死,我就打得你哭爹喊娘。”她耍凶狠地道。

  蔺仲勋眨了眨眼,有点怀疑自己听见什么……她在意的地方,竟是不可暴殄天物吗?她压根不觉得他很古怪?寻常人怎么可能随便碰触就能弄死花草树木?

  “你……”

  “小佟姊,你今儿个也在啊。”

  一道女声打断他未竟的话,教他略微不耐的抬眼,就见昨儿个缠着他的小姑娘竟又抱着琴前来。有完没完,她想当小,也要问他要不要!

  杜小佟抬眼望去,认出是邱家妹子,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琴,勉为其难地朝她点了点头。

  “小佟姊,你也好久没给咱们弹首曲子了,我瞧邱妹子刚巧带了把琴,你就弹给咱们听听,也让她们好生学着吧。”银喜一瞧就知道是什么名堂,四两拨千斤的替杜小佟拐了个弹琴求姻缘的机会,也让其它人千万别再献丑。

  杜小佟瞋了银喜一眼,心知她故意要她表明立场,可要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就弹琴……

  “小佟姊就弹吧,我也好久不曾听小佟姊弹了。”邱家妹子极大方,直接把琴递给她。

  杜小佟被赶鸭子上架,瞪了眼一脸看好戏神情的蔺仲勋,再望向简陋的琴,手上亦没有义甲,她只能克难地拨弦,用最简易的技法。

  琴声徐徐如流水潺潺,从她的指尖抹出了一片沁凉,彷佛置身于山谷清泉边,听着泉水清脆地在耳边敲击着。

  蔺仲勋捧着茶杯,不敢置信地望着她。同一把琴,竟是不同的琴音,原来不是琴太简陋,而是弹奏之人有无实力之分。

  她突地一挑弦,琴音迸现抖颤高音,却不显刺耳,反像是在诉衷情,那般低低切切,惶惶不安,紧掐住他的心。

  他震诧,不是因为她的琴技,而是因为这首曲……他听过,他听过!但是却想不起是在何处听过!在哪……到底是在哪?熟悉却又陌生着,彷佛存在却又虚幻,教他莫名地慌,莫名地乱,直到——

  “皇——”

  “闭嘴!”他抬眼,想也没想地吼道。

  混帐单厄离!跟他说过多少回,不准他再踏进这儿,他偏挑小佟亦在场时打算戳破他的身分!

  单厄离的出现,教琴音乍止,众人的目光望向他。

  杜小佟微眯起眼,认出他是那日踏进府衙的武官……不禁睨向蔺仲勋,刚刚他好像叫他闭嘴?是不是太大胆了些?还是说他的身分真比这位武官还高?

  “你是要说逮着贼人的事?”蔺仲勋脸色铁青地起身,朝单厄离使了个眼色,要他识相地跟他离开。他回头,缓了缓脸色才开口,“小佟,这位官爷八成是想问我那晚贼人的事,我跟他说说,一会儿就回来。”

  杜小佟朝他点了点头。

  待他俩走远后,油条才小声地道:“小佟姊,那日就是他来找一两哥的,他就跟上回一样叫一两哥黄呢,一两哥一定是姓黄。”

  杜小佟闻言,眉心微微拢起。这位武官早就来过……那么,那晚不就是他刻意前往相助?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小伶姊,你们在说什么?”邱家妹子听得一头雾水,低声问着。

  “没事,邱妹子要不要一道喝杯桑椹茶?”杜小佟暂且将心事甩到一旁,扬笑问着。反正,晚一些再问他就好,既是要成亲,他总是要将他的身分交代一下吧。

  走到村落入口处,蔺仲勋蓦地停下脚步,回头毫不客气地踹去,但单厄离像是早有准备,随即跃起避开。

  “单厄离,你好大的胆子,朕警告过你不准再来叨扰,你是把朕的话当耳边风不成?!”他什么时候不来,偏挑在人多的时候来,分明是找死。

  “皇上恕罪,可臣今儿个前来是要禀告贼人一事。”

  “全逮着了?”蔺仲勋深吸口气,勉强压住怒气。

  “回皇上的话,臣循线查往狐影山,有发现巢穴,里头虽无人,但看得出先前有炊煮过的痕迹,代表是事发之后没多久才离开,而适巧昆阳知府上疏昆阳城因为大旱导致民不聊生,以致有百姓结成山贼,以昆阳为据点,一路往北经过送日城和疏郢城,臣以为那日袭击皇上的贼人也许是打从昆阳城来的。”

  蔺仲勋垂眼思索,疏郢城和尽天城相距不过五百里路,要说是同一伙人亦有可能……但问题是,在他累世记忆里并没有山贼出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动了哪个环节导致山贼出现?

  “臣想恳请皇上调边防军扫荡山贼。”

  “兵部不让你调兵?”出宫前他把军政交给兵部,是打算利用兵部箝制几个大将军,想调兵就得跟兵部请示,省得将军们拥兵自重,现在却有了麻烦。

  “……是。”

  “阿福在干什么?”这事照理说阿福应该会优先处理才是。

  “福至现在正盯着工部和户部,他要臣先调回驻在启德镇的皇城兵。”

  蔺仲勋垂睫思索片刻,问:“山贼人数约莫多少?”

  “据昆阳知府上疏约莫数百人,但恐怕会聚集得更多。”

  “那就先调皇城兵。”他大抵猜得出阿福的心思,他或许是想要大举清算六部,就连兵部也记上一笔了,日后山贼要是惹出乱子,第一个开刀的便是兵部。“但至少得留有百人留守启德镇,且不定时巡逻到南村,尤其是杜家,那些贼人不像是一般百姓,是有点底子的。”

  阿福的做法确实是个法子,要是他也会这么做,但现在不同,他有家人必须保护,必须先确保家人无恙。

  “臣遵旨。”

  “要逮住贼人最快的做法,就是先撒饵,给个目标让他们打劫。”怕他脑袋太硬,蔺仲勋干脆把话说白。

  “皇上英明。”单厄离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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