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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杜小佟紧闭着眼,却被屋顶上的暴雨声吓得张开眼,蓦地想起——“我的田!”糟了,这场雨来得又急又大,甚至是提早到来,她根本来不及防备,要是不想法子把水都排出,两亩田都要毁了。

  见她挣扎着要起身,蔺仲勋微恼地将她压回床上。“杜小佟,那两亩田会比你的身子重要吗?”自己病得都倒下来,竟还心系着那两亩田!

  “我允诺了要给户部一石米,要是没能履约……”

  “有御匾在,谁敢动你!”真以为那块御匾是挂好玩的?

  “要是皇上大怒——”

  “他不会。”

  “你又怎么知道?”她又慌又急,不由抓着他,态度软化地哀求着。“一两,帮我,要是皇上大怒祸及孩子们该怎么办?”

  蔺仲勋闭了闭眼。“杜小佟,你冷静一点,在大雨之前,我就已经在田的东侧挖了两条沟渠,通往村落入口,水就算淹过了田,也会排出去,待雨势一小,所有的水都会排出,你根本就不需要担心。”皇上大怒?他被调教得像条狗,她喊东,他敢往西?谁有胆子在她面前大怒来着,别说他人,就连他自个儿他都不允。

  杜小佟愣了下,呐呐地问:“挖沟渠?”

  “那几日我都早早出门,晌午才回来,就是在忙这个。”

  “可是挖在东侧……”

  “水门在西侧,排水在东侧,那是因为田地本来就是往东倾斜,所以沟渠挖在东侧准没错,昨儿个我巡过田了,田是淹了,但水依旧在排,不成问题,尤其今儿个的雨势较小,不会出什么乱子,你放心养病吧。”

  杜小佟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没想到她来不及做的事,他竟都替她办好了,不过——“你为何知道会有这场雨?”他不可能知道的,不是吗?她之所以知道,那是因为她重生,她记得所有的事,直到丰成二十四年的七月,但是他……

  蔺仲勋用力地叹了口气。“你说的。”虽然就算她不说他也知道,但这事没必要在这当头提。

  “我?”

  “上个月底下大雨时,你不是说下个月的雨更可怕,我本想问你的,可打从御匾送来之后,你老是一副心神不宁、魂不守舍的模样,我就干脆先动手了。”这理由真是完美得教她绝对挑剔不了。

  杜小佟垂眼思索,轻呀了声,想起来了。她真没想到他竟心细如发到这地步,她不过是随口说上一句,他竟然就记在心头了。

  “现在可以吃点东西了吗?”蔺仲勋没好气地道。

  “我睡了多久?”

  “四天了。”他舀了口粥,喂到她嘴边。“大夫说你操劳过度,让压制多时的风寒一口气爆发出来,才会病得这般严重。”

  杜小佟有点迟疑,但是她确实该吃点东西,才能恢复体力,况且她现在恐怕连要自个儿吃饭都成问题。

  “银喜为了照顾你、替你煎药,多日未眠,所以我方才叫她去休息了,你不会要我在这当头再去唤她吧?”他谎言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杜小佟闻言,自然不忍再唤银喜,只好张口咽下他喂的粥。

  这粥极为清爽,藏着鲜味,入口即化,在唇舌间揉合成一股清甜,勾引着人的食欲,教她突地感觉饥饿,只要他一喂,她便张口。

  眼看着一碗粥都快要见底时,门板突地被轻声打开——

  “小佟姊,你醒了?”端药入房的银喜见状,喜出望外地笑喊着,但一见两人相处如此亲密,教她微羞地将药搁在桌上。“一两,小佟姊就交给你了。”

  杜小佟愣了下,水眸轻轻地瞟到蔺仲勋脸上,就见他半点愧疚都没有,甚至还扬着笑道:“只剩一口,把这一口吃了,刚好可以喝药。”

  “小人。”杜小佟粉颊微微泛红。

  “在哪?”把最后一口喂进她嘴里,他煞有其事地左顾右盼着。

  “去照镜子就瞧得见。”居然敢骗她说银喜太累去歇息,可银喜的气色明明就不错,尤其她刚才是端着药进来,代表她分明是在帮她煎药。

  “镜子里只会瞧见一个绝世美男子。”他大言不惭地道,走到桌边把药碗端来,不住地吹着。

  “你哪里是个绝世美男,瞧你眼底下都泛黑……”她突地顿住。仔细打量他,这才发现他眸里满是红丝,神色疲惫却被笑意掩过,锦袍都发皱了……难道说,一直都是他照顾着她?

  记得睡梦中彷佛有人一直在她耳边安慰着她,有人一直紧握着她的手……是他吗?

  她昏厥前,明明已经毫不留情地赶他走了,为何他非但没走,还留下来照顾她?

  是对她有所图吗?可就算有所图,他有必要为了照顾她而衣不解带吗?

  “这药是有点苦,不过我替你准备了饴糖,待会尝一颗,去去苦味。”他拿起汤匙不断地舀着药汤吹凉。

  杜小佟直睇着他,心暖得发痛。她该拿这人怎么办?她不能和他在一起……

  “来,应该已经凉了,赶紧喝下,再睡一会,待你再醒来时,身子应该就好多了。”他坐在床畔,就像喂粥般,舀着药汤到她嘴边。

  杜小佟缓缓地张口,尝到满嘴苦涩,一如她该绝却绝不了的情感,明知强留只是苦,可是就算是苦,也不是吞不下。

  他一口口地喂,她一口口地咽,他喂下的是他满满的温柔,她咽下的是他毫无保留的暖意,暖得逼出她眸底的泪。

  “有那么苦吗?”她的泪像把利刃,划开他的胸口,心阵阵抽痛令他难受。

  如果可以,他压根不想瞧见她的泪,不想再见她在睡梦中梦呓着哭泣着,宛若唯有在梦中,她才能宣泄所有的苦。

  “……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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