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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金如玉掀袍坐下,微抬眼,浓眉紧拢着。果真是凤翎!

  坐在新任府尹身旁的她刚刚入厅时,便已瞧见他,此刻只能紧皱起眉,暗骂絮姨骗人。

  “唉,这位是金……”饶亦骅直睇着金如玉,低声问道。

  “大人,这位是金大少。”晁献乙忙开口。

  “久仰大名。”

  他视线缓缓转移,落在那纵情酒色而浮肿的脸上,微勾笑,“见过大人。”

  “来,本府先敬你一杯。”饶亦骅立刻端起凤翎倒好的酒。“这一回要不是有金家相助,恐怕本府还无法前来上任。”

  话说他在即将上任之前,被人参了一本,说是金家送进内务监的那批价值不菲的香料出了乱子,有人拿到了账本发现帐目不对,便往上呈奏,而皇上还特地派人要金家人入殿对质。

  原以为这下子死定了,岂料前去的金如秀却是矢口否认,甚至还指出了那账本遭修改,根本是有人恶意栽赃,因而让他免除了罪刑,如期上任。

  这事,真教他感谢不已。

  话一出口,凤翎眉头颤了下。

  金家相助?她微抬眼,看着金如玉一如往常的和煦笑意。

  早就听闻金家和京城重臣有所往来,没想到……竟还帮了这狗贼?!

  “那批送进宫的香料是金家的货,如今害了大人被误会,金家怎能不出面?这是金家本分,大人不须放在心上。”

  金如玉微沾了口酒,目光扫过凤翎,只见她垂着眼,像是若有所思。

  “不不不,这可是--”

  “爹爹,你都不等女儿,自个儿就先来了。”

  饶亦骅话未竟,被一道莺啼般的女音给打断。

  “珠仪,过来这里。”他扬笑,挥着手道。

  饶珠仪长发挽成坠髻,发上缀满华美替钗,走起路来响起阵阵金玉敲击声……身红纱捻金丝的孺裙,衬托出她傲人的身段,瞬间吸引众人目光。

  她缓步走到父亲身边,似不满又似撒娇地说:“爹爹一见到这崆峒城花魁,就把女儿都给忘了。”说着,还扫了凤翎一眼,傲慢的目光却在瞥见金如玉时,不由自主一愣,娇羞地垂下眼。

  “才不是,爹爹是在帮你先打点位置。”饶亦骅搂了搂女儿,指了金如玉身旁的位置。“呢,你……”

  “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下是献乙,是内阁的乙级阁员。”

  “喔,原来是献乙呀,可否请你让坐?”

  听他敷衍虚应的话语,晁献乙不必想也知道饶亦骅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但他没必要跟他计较旁枝末节,立刻退到下一席去。

  “珠仪,坐那。”

  “爹爹。”她娇羞镇着,却还是由丫鬟拎着裙摆坐到金如玉身旁,小儿女姿态地说:“初次见到金大少,真如二少所言,是人中龙凤。”

  金如玉闻言,唇角微勾,心里想着:如秀,你死定了!竟把这种八婆推到我身上来……

  “饶千金何尝不是倾城佳人?”端起酒杯,他客套地敬她。

  饶珠仪得他赞赏,娇滴滴地捧起酒杯轻吸了口。

  这一幕,看在凤翎眼里,彷佛化为千万细针扎进心坎里。

  这又是怎么着?

  他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金家经商,与官往来,本就天经地义,但有必要这般夸赞这黄毛丫头?

  更过分的是,他还主动倾近她,轻抚她的发……

  砰的一声,凤翎桌面的酒翻倒了。

  “这是怎么了?”饶亦骅眉头皱起。

  “大人,奴家罪该万死……还请大人恕罪。”说着,便往他怀里一偎。

  这一偎,偎得饶亦骅心花怒放,却偎得金如玉凛目生威。

  这又是怎么着?

  她明明就不爱男人近身,现在却主动偎进这脑满肠肥的男人怀里……就算是絮姨逼得她不得不来,也犯不着做到这种地步吧?

  两人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眸底皆藏着警告。

  金如玉恼着、忍着。

  要不是因为献乙的请托……他岂会受这种气?

  他的女人,怎能偎在其它男人怀里?

  先前他瞥见了絮姨,心里便觉得不妙,想不到凤翎还真的是出席了,压根没将他的话给听进耳里。

  正生着闷气,金如玉瞥见位在后头席位的人,莫不一一向饶亦骅敬酒,教凤翎顺势起了身,在旁张罗着布菜斟酒。

  突地,有一个人开口道:“哎呀,这不是咱们寒烟阁的花魁凤翎?”

  闻言,她一抬眼,心一惊。是朱书德……她没想到他竟也是受邀之人。

  “喔,看来凤翎的名气极大,就连你这老是在京城出入的人也知道。”饶亦骅笑着,将她给搂进怀里。

  凤翎忍着作呕感,脸上扬起妖挠笑意。“大人,您这说法,好似奴家已是残花败柳似的,人家可是清倌呢。”

  “喔?”这话教他更起了兴致。

  “可真是清信?”朱书德却撇嘴笑得邪冷。“可据我所知,凤翎不是与那金大少订了终身,甚至还替他生了个儿子?”

  话一出口,凤翎眼皮子一跳,想起金如玉先前故意在大风茶肆里,故意宣扬两人是夫妻……这话也传到这人耳里了?

  如此一来,可会影响他金家与官场的连系?

  “大人,那是千真万确的事,今日一早奴家和凤姑娘在布庄碰头时,适巧遇到金三小姐,还听金三小姐说,凤姑娘是她未来的大嫂呢。”在一旁的褒妍闻言,立刻插嘴。

  饶亦骅攒起眉,像是在想着什么。

  “大人,这事要是属实的话,大人岂不是被这两人给愚弄了?”朱书德再接再厉,非要两人付出代价不可。

  “真有这事儿?”饶亦骅冷冷地盯着金如玉。

  他闭眼笑了笑,正要开口时,后一席的晁献乙忙回道:“大人,不就是逢场作戏?”

  这话,让金如玉喔紧拳头,却不能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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