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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李凤雏瞪着挡在面前的围墙,抬眼瞪着探出围墙外的枝头,竟悬着一条红丝带。

  “参见摄政王。”在宫内穿梭,忙着系黄丝带的内务院大小太监,瞥见站在围墙边的人,立即跪下。

  李凤雏冷冷探去。“本王说了,所有的丝带都要黄色的,为何这里有红色的丝带?”

  “启禀摄政王,奴才……不知道。”带头的内务大总管已经跪伏在地。

  “不知道?”他怒眸冷诡,迸现肃杀之气。

  “启禀摄政王,奴才真的不知道!这围墙里头是冷宫,宫门是以寒铁锻造的锁锁上的,钥匙不在奴才身上,就算奴才想使乱,也没法子啊。”

  一挑眉,李凤雏又探向那飘摇的红丝带。“冷宫……可有人居住?”

  “回摄政王,据奴才所知,没有。”

  “喔?那么,钥匙在谁身上?”

  “回摄政王的话,冷宫并没有钥匙。”内务总管缓缓抬眼,神色张皇而恐惧。“冷宫已封闭数十年,在宣德皇时便已废弃。”

  父皇?父皇废了冷宫?

  “那么……是谁在冷宫里系上了红丝带?”已数十年没人踏进的冷宫,为何出现了异象?

  这围墙极高,没有武艺者翻不进去,而宫内十二卫营皆已被禁被囚,谁有能耐在他眼皮底下做这种事?况且,那丝带如此新,分明是最近才系上的……

  难道,是凰此引冥冥之中,她在呼唤他?!

  “……奴才不知道。”内务总管浑身发颤。

  李凤雏没再睬他,脚下一点便跃上围墙,围墙上劲风狠刮,刮动了他朱红色的衣袂,也刮乱了他随意束起的黑发,目光落在整座废弃的冷宫,却不见半个人影。

  “凰此,是妳吗?”他喃喃自语,像是问天,又似自问。

  雪,突地从天而降,随风漫天飞舞,在空中自卷成一个形体,直朝冷宫而去。

  见状,他难掩喜色的跃入冷宫,疯了似地追逐那抹自有形体的雪团。

  “凰此!”他扯喉大喊,足不点地地在冷宫中杂草丛生的小径里奔驰。“凰此!妳在这儿吧?妳是在这儿的吧?!本王不信妳死了,给本王出来!”

  他大声咆哮,振步疾飞,像是发了狂似地抽出腰间佩剑,砍去所有挡在他面前的杂草残枝。

  他不断跑,不断追逐,直到那雪团散化在他的肩上发上,沾湿了他的衣袍,像是她的泪。

  “妳在哭吗?”他陡停下脚步,神色恍惚,长指轻沾起肩上的湿意。“为什么哭了?妳为什么哭?!本王在问妳,妳回答本王啊!”

  他问,声嘶力竭,天,降着雪,无语。

  封锁十数年的冷宫被开启了,寒铁锻造的锁被李凤雏一剑砍断,大门因此开敞,他遣人送入酒菜,整理出一小个院落,决定守在此处。

  是夜,他独自一人坐在殿外凉亭,满桌菜肴,他只独饮美酒。

  看着雪在荒芜的园林里铺上一层淡淡银白,桌上烛火将雪地映得朱黄,他浅浅勾唇,心中满是期待。

  在雪夜,他与她相识,在雪夜,她是否会归来?是否瞧见了他系上的黄丝带?是否看见了他的牵挂和期盼?

  几壶酒入喉,他木然地倚在石亭柱上,醉眼迷蒙,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然抽出腰间佩剑,在雪夜里起舞。

  跳的,是那夜在永雀殿上的八德舞,他扬剑,黑眸微闭,唇勾浅笑,身形如絮飘转,如苇坚韧,仰后、反转,俯身、侧翻,他卖力舞着,笑看亭内,好似他最爱的女人就坐在亭内欣赏。

  没有丝竹伴奏,他就舞出满室丝竹缭绕,恍若十五和乐跟着他的脚步落鼓点,起琴音,舞到起兴,他欢喜吟唱,“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他的嗓音不复沉敛悦耳,而是嘶吼过的粗重瘖痖,但他仍唱得愉悦,好似伊人就在眼前,含情脉脉与他对望。

  她怕冷,他还记得。

  她的出身不明,他毫不在意。

  她的无情背叛……

  李凤雏舞步凌乱打住,目色痴迷,漾着吊诡艳红,口中喃喃唱着,“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缓缓垂眼,亭内摇曳的烛火不知何时熄灭,满园萧瑟静寂,没有她的影子,只有他形单影只的孤影,落在他腮边的雪,好烫。

  “凰此……”低沉的声音恍若是林间困兽的哀泣。“本王在此等妳,妳可知道?”

  他目光迷离地环顾四周,只有风声掠过,雪声杂沓,就是没有她……

  “本王来了,本王在这儿等妳,妳为何还不出现?妳不是有话要跟本王说吗?为何本王在此妳还不说?妳到底还要怎生折磨本王?!”他仰天长啸,眸怒却不染杀气,是一径的痴狂,是无法忍遏的孤寂。“妳怨本王吗?妳恨本王吗?但妳可知道,妳的背叛让本王有多痛?!有多痛……”

  他魂断神摧,肝胆俱碎,湿濡的泪水刺痛着双眼。

  “还是……妳要本王追下黄泉,讨妳一个答案?妳不来找我,本王就去找妳,既然妳不思念我,就由我这个思念的人去找妳可好!”

  不爱他也没关系,没爱过无所谓,只因他爱,他要!

  教他深恋不忘,眷恋不舍,天地之间,也唯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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