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凌淑芬 > 月老的恶作剧 >


  原本他以为将萧繁红安排在遥远的收发部可以眼不见为净,现在看起来这招小把戏是行不通的。还好他临时起意,下楼来查探她的情况,否则不知她们会偷懒多久。萧繁红离他的视线范围越遥远,难以料测的骚动就越有可能发生。

  “萧小姐,员工守则第一条:办公时间避免与同事喧哗谈笑。难道人事部上任没将本公司的规矩转告你?”他抬出趾高气昂的派头,焦点平视她头顶上方。

  “有。”繁红浅扬著仙气横溢的笑纹。

  “难道你不觉得愧疚吗?”王鑫不禁心里有气。这女人完全缺乏应有的羞惭意识。

  繁红自从知道他经营的公司与她一样,咸列名为电信局的“坏客户”之后,已顺利地将“愧疚”两字从她的字典删除。

  “现在已经不会了。”她庄重地轻拍他臂膀。“放心吧!总有一天你也会能适应这种感觉。”

  这……好高深的回答,似乎颇具禅意。

  王鑫挫败地爬搔过乌发。自他们结识的那一日起,她所说的每一句话从没让他听懂过。

  “繁红,”他近乎投降地瞅著她。“求求你,请你坐在办公桌后头,看书、听音乐、讲电话,随便你高兴从事什么娱乐我都不反对,只要别干扰其他人。假如那票娘子军不识相,主动搭上来攀谈,你就想法子消灭她们谈话的动机,可以吗?”

  否则他担心“森尧”会被她玩完了,而堂堂总经理的威严从此一败涂地。

  繁红仔细评量著他的要求,再将他的警告与房东的做个印证。真好,他们俩的观点恰好一致。

  “可以。”她驯良、温柔地承诺。“林小姐在哪里?”

  “在家里。”这女人转话题的速度比脱衣服还快。“你想干嘛?”

  “消灭她。”

  王鑫合上眼,顿觉浑身无力。

  天呀!他多想紧紧抓住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将她的四肢百骸摇晃成满地碎骨。

  原本还以为只是想想而已,然而,当他察觉两只手已经搭住她的香肩,像烫著似的,忙不迭地松开。

  冷静呀冷静,王鑫,这里是公司,当众杀人决计逃不过法律的制裁──好歹也得等到下班再说。

  “算了,忘记刚才我所说的一切,把你的东西收拾妥当,搬到十二楼来。”他极力压抑著失控的情绪,暂时撤退向电梯间。

  无庸置疑地,萧繁红需要接受严密的监视。

  镜面的电梯门关起,他将自己隔离在单一的世界。

  直到此时此刻才敢面对心中的原始情绪──

  方才他紧抓住繁红的肩膀,接下来的举动,只怕会远超过“摇晃她”的单纯原因。

  这个女人真的太危险了,对他而言。

  经过一周,整整七天,折合为一百六十八小时的观察期,而新任助理秘书并未铸下无可弥补的大错,王鑫终于略微松懈了他的警戒心。

  繁红的手脚比他想像中俐落许多,适应力也强。她绝对不痴不傻不蠢不笨,只不过生活在某种只有她自己了解的逻辑世界里。

  他当然非常清楚,以小心眼的性格来对待繁红有失公允。可是──这女人具有危险性!

  千万别忘记她的身分!她是沈楚天特地派出来偷窃他“芳心”的尖兵。无论她有多么脱俗诱人,无论他有多么偏爱这类型的女人,要记得一切全是陷阱,最古老的美人计!

  很好!王鑫做完心理建设,满意地步出办公室,准备找一间孤独的小餐厅,让带血的牛肉沉进空胃。

  总经理室外头辟置成秘书办公区,钱小姐的桌位已经空下来,想来是用餐去了,而对面的繁红却杵坐在原位,俨然不打算外出,迳自吸啜她那一杯永远热气腾腾的红茶。

  直接走出去,别理她!王鑫警告自己。

  尽管如此,迈步的两腿却拥有自主意识,猛地在她桌位前打住。

  “你──不吃午饭?”他清了清喉咙,希望语调听起来纯粹像个关心下属的上司。

  “外面塞车。”端庄可人的浅笑跃上她嘴角。

  噢,他明白了。王鑫得到满意的答案,继续往前走。

  慢著!他两大步重又退回来。

  “你习惯开车去远处吃午饭?”

  繁红轻摇螓首。“平常会带便当。”

  他陷入彻头彻尾的迷惘中。“你喜欢开车去外头吃便当?”

  “不,今天忘了带。”她的解释徒然加重了情状的诡异性。

  王鑫合上眼,默数二十下,然后疲倦地眨开一只眼睛。

  “繁红,可不可以麻烦你直接回答我的问题。你,为什么,现在,还不出去,吃饭?”

  “风师叔快到了。”她温柔地浅笑著。

  他们俩使用的是同一种语言吗?

  算了,再扯下去他会发疯。

  廊上的电梯正好叮咚地了响著,抵达十二楼顶层,聪明的人必定会抢在第一时间赶过去,速速远离这个神秘的杜鹃窝。但是,当他望清楚电梯载上来一个什么样的人物,两只眼睛登时发直了。

  “唷荷!便当来了。”苍劲而洪亮的大嗓门从走廊一路刮进来。

  王鑫呆呆地凝望著访客的外貌。一顶道冠,一袭艳黄色的道士袍,一双藏青色的功夫鞋,一柄桃木剑。

  这算什么?虽然目前流行中年人二度就业,可是连送便当的小弟都由“师公”兼差,这就有点矫枉过正了吧?

  “繁红,赶快趁热吃,待会儿我还得赶到‘慈慧宫’扶乩。”风师叔暂时忽略第三者的存在,快手快脚的将餐盒交给挨饿的美人儿。“现在整条马路塞得跟麻花一样,摩托车又四处钻来钻去的,差点把我的老铁马冲倒。”

  王鑫终于了解她刚才那堆胡涂话是什么意思。原来替她送便当的人叫“风师叔”,而他遇上塞车了。

  “这个少年家是你的同事吗?”风师叔摆置好熟饭热菜,很热情地招呼他:“少年耶,你也一起来吃,饭菜的分量充足,繁红吃不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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