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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异的,她只觉得惊吓,却没有太强烈的反感。

  他的神情阴暗,眼神锐利如鹰,似乎想从她身上挖掘一些什么。

  “嗯。”裴海随手从后方口袋抽出一枝笔,翻到最后一页,对合约内容看也不看一眼,草草的签上名字,递还给她。从头到尾,视线离开她不超过五秒钟。

  “谢谢。”她低声道谢,接过来草草收口公文包里。“那就不打扰您工作,我先走了。”

  “等一下。”他忽然出声唤住她。

  她回头,再度望上那双慑人心魂的眼神。而这一次,他的眼瞳竟然……竟然出奇的温柔。

  “贵姓大名?”他低声询问。

  池净俏脸一红。她居然连名字都忘了报,连名片都忘了递。希望裴大师不会临时反悔,决定天池艺廊的专业性值得怀疑,不足以担当他展示会的代表区。

  “我姓池,单名一个‘净’字,干净的净。”她局促的送出一张名片。

  “池净……”寻常的名字,念在他口中有如圆润的珠玉。他只是接过来,眼睛未曾离开她的脸,开口轻吟:“池色净天碧,水凉雨凄凄。”

  她又楞住了,怔怔和他相望。原来,他知道这诗句……那双眼眸无比深邃、无比温柔,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无边无际,轻波荡漾。

  “我、我该走了。”她勉强自己抽离这个幽幻的迷境里。

  他轻嗯了一声。“再见。”

  旁人口中的“再见”只是一句道别,但由他柔缓醇厚的声腔说出来,却彷佛是个承诺。

  当她的步伐将要踏出门槛外,他的话语又唤住了她。

  “你注意到了吗?”

  池净回头。

  “我们两个的名字,都是属水的。”他微笑。

  同样属水,他是长涛千万里,她是水心如镜面。

  她回以浅浅的一笑,翩然离去。

  那天夜里,入眠之后,池净作了一个梦。

  梦中有一汪平净无波的小水池,四周盎着生动的绿意。哗喇喇的一声,池水中心忽尔破出一道暗铜色的身影。

  他的长发披肩,打着赤膊,一柄锋锐的剑握在手中,随风起舞。

  优雅的肌理与舞姿,漾乱了干净无波的池心──

  第二章

  “我回来了。”池净推开家门,讶异的看见母亲穿梭在厨房里。“妈,您今天不是去参加社区讨论会吗?”

  内里传来关扭水龙头的声音,一道窈窕的人影出现在厨房与餐厅衔接的门口。

  她们母女俩在外形上相当肖似,都是清秀的容颜,都是素净的气质,都是不急不徐的个性。偶尔齐齐走在路上,没有人会怀疑张习贞是她的母亲──虽然,她其实只是张习贞的养女。

  “会议讨论到最后,区民对于公园改建的议案仍然达不到共识,我觉得再耗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干脆提早回来了。”张习贞在围裙上擦干双手,好奇的瞄了眼挂钟,才中午十一点。“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

  “今天是周休二日的星期六,本来就不用上班。我担心几幅参展的作品没收好,才特地跑回艺廊一趟。”她将平底鞋收纳进鞋柜里,走向母亲。“您在忙什么,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了。”张习贞温柔的笑了笑,转头绕进厨房里。“我刚刚煮了一锅红豆汤,你到餐厅等着,我盛一碗给你。”

  “好,谢谢。”池净拉开一张餐椅坐定,整个早上搬动那些沉重的巨框画作,她的上臂肌已经开始抗议了。

  她抬头巡视了屋里一圈,试着用一种崭新的眼光瞧瞧自幼生长的家园。

  很难想象她加入这个家庭已经十四年了。这十四年的缘分,起始得曲折离奇。

  九岁那年,父亲命丧于一群飙风族的车轮下。对很多很多事情,她的印象已经不深刻,包括父亲的葬礼;包括举目无亲的她最后被丢进一间收容所内;包括在收容所那三年的生活;包括很多很多。

  及长之后,她曾翻看心理学方面的丛书,据说人类的记忆会选择性的遗忘一些伤痛。

  原来,父亲这唯一的亲人,被她下意识归纳入“伤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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