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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邓伯伯,裴海今天回去了吗?”中午时分,她再度拨了通电话过去。

  “没有。”管家苍老的声音传来。“明天是圣诞节,也不知少爷今晚回不回来过节,应景的饰物该不该准备起来。”

  “邓伯伯,我今天下班过去看一看。”她决定亲自跑一趟。或许裴海在房间某处留下了讯息,不慎被吹落了也说不定。

  由于隔天适逢耶诞,赶着采买圣诞节礼品的人相当多,艺廊推出的应景画展很受欢迎。等她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结束一天的工作,时针已经指向数字九。

  池净叫了出租车驰上北投山区,待抵达裴宅时,已经夜里十点多。

  一室浅暗无人。

  她伫立在裴海房中,闻到空气中有他淡淡的气味,但主人却失去行踪。她把柜子、床底、抽屉四处都翻看一遍,仍然找不到任何交代他行踪的线索。

  她茫然的坐在床沿,望着落地窗外的皎洁夜色。月光溶着隐隐青山,夜风吹起萧萧败叶,梦魂俱远的人又在何处?

  若真是缘散,好歹给她一句话吧?这样无声无息的走,算什么?小人!小人!真是错爱了他!

  心里怨诽他越深,眸眶内就越湿润。

  “臭裴海,大笨蛋,再也不原谅你!”她用力捶着他的枕头,伏倒在上面无声的流泪。

  泪流干了便沉沉睡去,再度睁开眼时,月娘已攀至树梢头,是深夜了。

  池净茫然的眨了眨灵眸。方才入睡时,她记得房内的灯是开着的,怎么现在四周漆黑成一片呢?

  等神智更清楚时,空气中隐约的波动惊蛰了她,她霍然坐直娇躯。床尾黑暗处,一张单人椅上,坐着一道宽伟的人影。黑色的身影完全溶入暗夜中,几乎让人分辨不出来。

  “裴海?”她轻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真的回来了,抑或只是出于她的梦境?

  暗红色的火光稍微揭开全然的黑暗。这抹火红往上滑行到某个高度,烟头的火又更炽热的闪了一下,随即,淡淡的白雾混和着烟草的气息飘向她。

  她从来不知道裴海会抽烟。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大家都好担心你。”她柔声低问,嗓音仍然余有慵睡乍起的轻哑。

  “你呢?你也担心我吗?”他终于开口,清淡的声音彷佛发自某个遥远的地方。

  池净迟疑了一下,终于点点头。好不容易盼到他平安回来,她不想以吵架做为开场白。

  “你这几天上哪儿去了?”她的双手环抱着玉臂,觉得有些冷。他的姿态彷佛离她很遥远。

  “去一位朋友家中借住,顺便沉思。”烟头被捻熄了。俊雅的脸庞仍然隐在暮夜里,叫她瞧不清他的神情。

  “沉思什么?”她的声音一直很低,不欲惊开静夜。

  “沉思,”他顿了一顿,语气更加清淡了。“如何和你分手。”

  痛楚来得如此突如其然,她的心口彷佛被轰开一个洞,整个人都空掉了。

  只是一场小争执而已。他误会了她,而她放下身段来找他,不要他道歉,不求他解释,他还要怎样呢?一个小小的插曲,他就能因而与她诀离。她的胸口彷佛探进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住心田,揪得她无法呼吸。

  “我明白了。”她颤巍巍的吐出一口淤气,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最后的自尊,誓不在他面前痛哭崩溃。“对不起,打扰你了。”

  她木然的移下床铺,像个战败但骄傲的士兵,直挺挺的走向房门,每个步伐都缓慢而稳健。握住门把的那一刻,情痛的泪无声滴落在皓腕上。

  一团火热从背后席卷而至,来得那样狂、那样快,几乎将她撞贴在门上。

  他的气息包围了她,浓烈又酸楚,清爽又甜蜜,一只急切的大手将她翻转过来,在她来不及拒绝之前,狠狠的压进胸怀,挤出她弱躯内的所有空气。

  “小净……小净,小净……”他不断低回着她的名,低哑痛苦的语调,犹如动物垂死前所发出的呻吟。

  她失声痛哭,珠泪肆意的奔弹,濡湿了他整片衣襟。“你……你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你怎么可以如此无情?”

  他热切的吻着她,吻去了她的泪,吻上她的颊,以及她的眉眼额角,终点落覆在渴望了太久太久的樱唇上。

  “你没有犯任何错,做错的人是我。”他抵着她的唇,急切又沙哑的低语。“我的错误太大太多,永远弥补不了你,如果能,叫我赔还这条命给你也无所谓……”

  “裴海!你说得太严重了,情侣之间哪有不口角的呢?我又不会一辈子怪你。”她惊愕的拉开一点距离,望着他。

  “你不懂……你怎么会懂呢……”裴海的眸中藏了千言万语。

  “裴海,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告诉我?”她多了几丝暸然。缠锦在他们之间的,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他心中的某个魇魔。

  裴海的眼底空洞而茫然,最后,种种复杂的情绪被自责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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