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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呢?”把麦克风丢还给主持人,陶静菊转向老弟质问。

  “刚才酒不够,他们跑去买,已经送来了,别急。”他拉着大姊坐回位子,立刻帮她倒满啤酒,看她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下,想说干脆移民去德国好了,听说那边啤酒比水还便宜。

  这样喝还不过瘾,陶静菊抓起酒瓶,站起身吆喝。“来,我敬大家,干杯!”

  同桌的都是满州小学的同学,看到此景不禁想到过去,陶静菊以前常当风纪股长,监督同学不得捣蛋,没想到现在却带头喝酒,人生的境遇果然有趣。

  陶晓峰摇摇头,不管了,大姊就算等一下要开始划酒拳,他也只得六亲不认,跟她拚了。

  新郎新娘绕桌敬酒时,现场气氛掀起高潮,陶静菊激动地抱住好友江孟玲,哇啦啦地说:“天啊~~我真的好替你开心,你们一定要幸福、要快乐!”

  “谢谢、谢谢……”江孟玲紧抱着好姊妹,心中百感交集,曾经她们是互相挖苦、互相打气的单身一族,现在她自己从“情侣去死去死团”中告退,望着还在团内的陶静菊,不免感伤起来。

  这两人也抱得太久了吧?新郎何志远忍不住插手,把老婆拉回自己身旁,微笑着说:“静菊,你自己也要多加油,我们等着喝你的喜酒。”

  “好哇,人生七十才开始,我总有一天会达成这个目标,不过你们可要活久一点喔!”陶静菊说着无聊的冷笑话,让大家都笑得有点僵。

  “我们该去下一桌了,谢谢大家!”何志远先干为敬,随即拥着老婆走向下一桌。

  目送新郎、新娘走开,陶静菊看得出神,忽然静了下来,坐下默默喝酒,表情若有所思。

  面对这样的大姊,陶晓峰反而紧张。“怎么啦?这么安静?”还是疯癫一点比较正常。

  陶静菊没回答,拍一下弟弟的肩膀,继续喝她的闷酒,有时不言不语是因为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尽管四周热闹喧哗,在她看来却是那么凄清,有谁能体会她的心境?

  喜宴结束后,陶静菊由弟弟搀扶上车,他气喘吁吁地抱怨。“大姊,你最近是不是又胖了?”

  她才不回答这种无礼的问题,车子才发动没两秒,她就开始吐,瞬间让自己减轻体重。

  “我的妈啊~~这辆休旅车是我载客人用的耶,你居然把它糟蹋成这样!”陶晓峰快晕倒了,不敢相信大姊竟然这么过分,刚刚换过的椅套和踏垫……全毁了!

  陶静菊听不到弟弟的哀号,只是闭上眼昏睡,任由三十岁的生日在落寞中度过,就这样吧,就这样孤独一辈子吧……她不会再抗拒,也没什么好抗拒,注定孤独又怎样,她认命总行了吧!

  “阿菊,还不起来!都十点了,是想睡到什么时候?”曾淑兰拉开女儿房内的窗帘,让室内一切都无所遁形,这孩子从十八岁到台北念大学,跟家人聚少离多,但她的房间始终保留着,她随时想回家都行。

  “我头好痛……”在母亲的大嗓门叫唤中,陶静菊睁开惺忪睡眼,他们这户四合院的缺点就是采光太好,再加上鸟啼虫鸣的包围,想赖床都难。

  昨晚她是怎么回来的?其实没什么印象了,好像就是吐了、睡了,然后就天亮了,希望没有哭了才好,否则很丢脸的。

  “谁叫你昨晚喝那么多,红包有没有多包一点?人家差点被你喝垮了!要不是你弟送你回来,我看你根本就耍赖在人家的新房了!”经过昨晚,村里的老老少少都知道,陶家的长女酒量惊人,还有一副绝妙歌喉,只可惜找不到情人,唱起歌来才那么哀怨。

  “好了好了,别念了……”陶静菊脚步蹒跚、有气无力地走进浴室梳洗,镜子里那张脸憔悴又疲惫,她自己都不想再多看。洗过脸,她还是打开化妆包,用熟练的手法改善一下惨状,再换上最常穿的白衬衫、条纹裤装,干记者这行就是这样,即使休假也不能放松,因为随时可能有状况。

  她念的是传播科系,从大三开始当实习记者,算一算已经有十年资历,在这圈子里可说是老油条了,去年升为社会组的采访组长,算是少见的女性主管。好不容易给她拗到周休二日的假期,周六参加小学同学的婚礼,周日就该打道回府,谁叫她工作的地方在台北,和她的家乡屏东正好是一北一南。

  说到她的工作,几乎是二十四小时待命,在这个资讯爆炸、竞争激烈的时代,各家新闻媒体都竭尽所能抢独家、抢头条、抢锋头,抢到了也只能高兴一分钟,还有更多新闻等着去追,当记者就是这么苦命又悲情,然而当自己的报导受到肯定,却又是一种戒不掉的瘾。

  打理好了自己,陶静菊走到客厅,看到爸妈和弟弟都在,桌上有烧饼、油条和豆浆,显然是留给她的。

  “来,喝杯茶,这是今年的春茶。”陶彦安对长女说,他的头发早已灰白,年轻时脾气不太好,老了倒是越来越慈祥,可能是常被孙儿们逗弄,久了也陶冶性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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