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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礼成,送入洞房。”

  吟唱完拜堂程序,孟清华宛如人偶般任人摆布著,她尚未从重生中回过神,满脑子的混乱让她如行尸走肉,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有些浑浑噩噩。

  直到入了新房,坐上撒满枣子、花生、桂圆、莲子的喜床,近在咫尺的高大阴影笼罩上方的光线,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飘入鼻间,她才蓦然一僵,整个人由恍惚中醒来。

  这不是梦,是真实的存在,她又活了一回!

  活著,而且回到出阁的那一天。

  突然间,她的身体像是注入了一泓活水,乱成一团的头绪忽然清明,两眼发出熠熠光亮。

  如果这是老天爷给她再一次的机会,那是不是表示一切将有不同?她可以掌握自己的命运,改变那令人心痛的结局,不会凄凄楚楚地死去,连丈夫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孟清华倏地握紧纤纤素手,手中喜果硬被她捏出好几个指印,她暗暗下了决定——绝不重蹈覆辙!

  金镶玉的喜秤揭开绣著并蒂莲花的喜帕,一张桃腮羞红的无双娇容映入眼中,眉是远山黛,眸似秋水,瑶鼻杏目,丹唇若樱,如满园的桃花盛放,鲜红欲滴。

  纵使知晓孟府千金有著教人难忘的明媚艳色,可是在红艳的嫁裳以及华美的粉妆衬托下,她的美远远凌驾于传言,面色冷傲的周明寰有片刻失神,惊艳妻子的艳丽无双,宛如绦红的牡丹,在他平静的心湖激荡出一波波涟漪。

  在周明寰为新婚妻子的艳容而心弦轻颤的同时,早已经历过新婚夜的孟清华反倒少了娇羞的期待,她垂头不看英挺俊伟的夫君不是害羞,而是怕看了他之后会不小心忆起曾经的不快,不小心流露对他的怨怼和由心而生的悲凉。

  曾经,他们夫妻之间做不到相敬如宾,反而一见面就争吵不断,关系形同水火,再无和睦,那时她的善妒和无理取闹硬生生地将他推离,让两人渐行渐远。

  但不会了,这次她不会再犯傻,亲手掐断夫妻间少得可怜的情分,她要改变自己,挽回丈夫的心,让君心似我心,两两不相负。

  想通的孟清华轻轻抬起盈满水波荡漾的眸子,似羞似喜地凝睇著曾看了千百回的峻冷面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娇艳笑容,满室顿然生辉。

  周明寰一震,眼中闪过炽热光亮。

  “你……你先休息一下,把沉重的凤冠取下,我到前头应付来贺喜的宾客,一会儿就回房。”面对妻子的美色,他差点失态地抚上她的如花娇颜,不顾外头的宾客直接洞房。

  “是的,夫君。”孟清华含羞带怯的垂头,欲语还休的露出一小截欺霜胜雪的白玉皓颈。

  她在挑逗他,而且成功了。周明寰的呼吸为之粗重,有些迈不开脚步,深邃双眸看著雪白玉颈,心想著红嫁衣下的雪嫩娇躯是何等滑若凝脂,勾人魂魄。

  要不是门外的小厮提醒地喊了一声,说不定周明寰就留下了,被自己妻子的秀色可餐勾得神魂颠倒。

  门板轻合,渐远的脚步声消失在人们的笑声中。

  “斜月、凝暮卸妆,惊秋和碧水备水,我要梳洗一番。”她要预做准备,接下来并不平静。

  待会有一场好戏可看,而她等著看戏就好。

  “是的,小姐。”

  四名一等大丫环一拥而上,有的卸下她发上的珠钗银簪,有的将繁复的发髻拆开,重新梳了个简单的垂髻,有的取出换洗衣物,整整齐齐地捧在手上,有的找出周府的下人,让他们备好热水供主子梳洗,四人井然有序、不见慌乱。

  “要改口唤大少奶奶,知道吗?”一踏入周府门槛,她已经是周明寰明媒正娶的妻子,不再是孟二小姐,从今而后,她是周府长媳。

  “是的,小姐……呃!大少奶奶。”四个丫环同声一应,但难免有点生疏,喊得拗口。

  天色渐渐暗了,喜房外的喧闹声依旧不减,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声高昂的划拳声,把周府的喜事衬得喜气洋洋。

  喜房内的孟清华安静的坐在喜床上,一动也不动,垂泪的红烛映照一室,放眼所见是一片艳红,极其喜庆的颜色似在祝贺新人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但是只有孟清华知道这些全是假象,周家看似父慈子孝,合家欢乐的背后,其实暗藏波涛,继母与嫡长子间总有隔阂,不若外人所知的那般亲和。

  她在付过惨痛的教训以及见到崔氏在她死前的态度才晓得,原来崔氏是如此险恶之人,想必丈夫和继母间并不和谐也是看出这点,而他对她的生分和疏远更是来自她和崔氏过于亲近。

  虽然不知他们之间有何外人不得而知的内情,不过她既然嫁予周府嫡长子为妻,便要与他同声相应,憎他所憎,恶他所恶,喜他所喜,方为夫妻相处之道。

  走过一回之后,她才明白夫婿是她一生的依靠,若是不得丈夫所喜,纵是性情再强横,欺辱势不如人的妾室,终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她得到的仅是他的离弃。

  吱呀——开门声。

  骤地坐正身子的孟清华静待脚步声走近,以为静如死水的心口扑通扑通的跳著。

  令人心慌意乱的新婚夜,不知为何令她面红耳热,慌得只想逃,不像方才掀喜帕时的冷静,面对寡言冷情的丈夫,她还是无法不紧张。

  “安歇了,明日还得早起。”

  听著他微带热度的低醇嗓音,孟清华双颊晕成桃红色,她许久不曾听到丈夫的细语温言,眼眶微热的起身,葱白纤指生涩地解开沾染酒气的大红蟒袍,而后按住黄玉麒麟双扣宽边腰带。

  在前一次的婚姻,他们争吵居多、少有温情,她也鲜少亲自为丈夫更衣,多半由丫环伺候,她惯以高傲的姿态争一时长短,不肯拉下身段做服侍他人的事。

  “嗯,夫君要盥洗吗?妾身让人备了热水候著,洗去一身酒味好入眠。”孟清华遣退身边丫环,低眉顺眼的软著轻嗓,一副恭顺的新妇样,两颊绯红成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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