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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言下之意是眼前的浮华不是真,是虎会啸山林,是鼠会打洞,在没做出万民同喜的政绩前,什么都是虚伪的。

  会写文章的人不一定会当官,而会当官的臣子写不出一遍好文章又有何妨,只要治理好辘下的百姓,丰衣足食、纷扰不生,便是大大的好官。

  以文论人不可取,要看实干肯拼,不然养出一堆国之蠢虫,国基不腐也难,有如危卵,倾覆在即。

  “那就是说科考无用喽?朕也只会看文章,从中择取良才,见谁文章写得好就给他个官儿做做,谁的文章差回家再练练,是这意思吗?”

  “不,任何事皆有因有果,若不将全国有才之士聚集在一起,皇上慧眼又岂能看见哪个有真才实干,依朝廷所需选出有用之才,是皇上英明,百姓之福,普天之下唯有皇上是真智者,识得璞玉美质。”宫仲秋背挺得很直,面色谦和。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道理他识得。

  金銮殿前三进士,状元、榜样算是年轻有为之士,容貌出色,风度翩翩,美玉一般卓尔而立,唯有那探花郎……唉,一大败笔。

  身高五尺三寸,略胖,鼻头有几颗不甚明显的雀斑,五官分开来看还顺眼,放在同一张脸便显得不协调,眼大如星却配了个蒜头鼻,男子嘴小如女子般殷红,偏又生了一对显眼的招风耳,让人一见就发噱。

  更重要的是他四十有五了,见着了皇上全身僵硬,同手同脚的行礼,白得像死人的脸色任谁瞧了都当他时日不多。

  “呵呵,倒是个口齿伶俐的,能言善道、不畏权势,相爷,你这外孙比你强,日后前途不可言喻,朕甚为满意。”皇上语带暗示,此人定能飞黄腾达。

  满意什么?是他的文才还是人品,或是其他?宫仲秋心中咯噔一下。

  宋东玑竭力想维持平静,但是脸上的得意怎么也遮不住。

  “汗颜,汗颜,老臣老了,脑子不灵光了,哪能和年轻气盛的小伙子相提并论,该让贤了,让小辈们去瞎琢磨,朝廷有新血注入更活力澎湃呀!”

  一听老相爷有意退位,不少能接掌宰相之位的一品、二品官员狼光大放,盯紧了这块馋了已久的肥肉。

  只可惜他们盘算得太早,以皇上的精明不可能放了生性耿直的老相爷,在太子未能坐稳位子前,他不会助长各方势力让其日益茁壮,盘根错节地分散皇朝实力。

  “你让贤,谁来敲朕一记闷棍,提醒朕行事是否有所偏差,相爷呀!朕一时半刻少不了你,你可是朕的左臂右膀。”没有宋东玑,他这宝位岌岌可危,想拉他下马的人不在少数。

  一句左臂右膀彰显了宋东玑于皇朝的重要性,同时也代表他深受皇上信任,是三朝坚不可摧的磐石,皇上托付国事的重臣。

  “皇上要折煞老臣了,老臣哪敢敲打皇上,老弱身躯只为辅佐皇上千秋万世。”他假意惶恐,内心是无比欢欣,有他在朝中顶着,外孙的将来差不到哪去,一代良相呀!

  只是世事无常,岂能容人预料,一时的风光也有可能变成滔天大祸,招来令人傻眼的灾难。

  “哈,好个千秋万世,相爷说得真好,朕听得甚为欣慰,有孙如此可是你的福气,朕欣喜之余也想沾你的福气,朕的公主安清……”待字闺中,秀外慧中,知书达礼,习六艺,知经纶……除了待字闺中,其他的皇上朕说不出口,那些他的皇女一样也没有。

  “公主”两个字一出,底下的官员闻弦知雅意,有人倒抽了口气,有人幸灾乐祸,有人面露怜悯,有人觉得可惜了,状元公要沦为悍妇夫,从此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

  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被曲款儿喊了多年的腹黑男,宫仲秋腹中自有定见,绝不受人掌控。

  “启禀皇上,学生有一事相求。”他一站出来,全场侧目,如玉神采使人迷眩。

  每年科举选出的考生皆是天子门生,在尚未授于正式官职前,面见皇上以学生自称并无不妥。

  “你有何求,但说无妨。”皇上感兴趣一问。

  宫仲秋低眉垂目,“学生自幼师承青崖道长,道师算出学生命犯太阴,须配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阴女方可逼灾,因此寻芳多年为学生寻得一名阴年七月十四日子时三刻出世的女童,私下订下婚约。”

  “你订亲了?”皇上眉头倏地皱起。

  “是,年前道师才将此女带至学生府中,言明此女在,学生安,此女离,学生危,学生安危系于她一人。”既是挡灾化劫,此一说法并无出入,他是聪明人,善用之。

  反正数年后朝廷异变,自顾不暇的皇上哪还记得他的婚配,娶不娶、成不成亲皆看他意愿。

  命相之说,皇上向来半信半疑,但是他不悦有人敢在殿前拂逆他的旨意,虽然他未把话说完,可意思到了,明眼人一听便知上意。

  “你可知吏部有一空职待补?”

  吏部?!

  众人抽气,暗生羡慕和妒意,吏部为六部之首,想进去多有不易,多少挤破头也沾不到边。

  而目前唯一的空缺是吏部侍郎,正五品官。

  以一名科考出身的考生而言,这官位对他太高了,一般是由七品官做起,最多赐给六品文职,放在翰林院琢磨几年再下放各地为地方官,混个资历再回京,到时四品官是跑不掉。

  而今皇上龙口金言是正五品官员,那是皇恩浩荡呀!不仅仅是器重而已,还有警告意味在内,要嘛就好好当官,做皇上看门的狗,否则皇恩也有可能是悬在头顶的巨斧,随时会无端滑落,要了他小命。

  “学生能力不足,愿到穷山恶水处历练一番。”这几年朝堂风云际会,他不涉入这浑水。

  听到他宁可下放外地受苦也不愿娶公主,皇上心中怒火大炽。“朕再给你一次机会,想清楚了再回答。”

  毫不犹豫的宫仲秋声若泉水涌出。“师命不可违。”

  “好你个师命不可违,想不到朕是一国之君,所言居然还不及一名道士!”

  他温雅回道:“皇上,道师乃是先皇御封的无上圣极大国师,可免御前奉召,见新帝不用行礼叩首,许云游四方,不用推算国运,国师是先帝挚友,享永世福禄。”

  能用到的关系他绝不放过,先皇与青崖道长不是朋友,先皇痛恨青崖道长,同时也惧怕他的卜算功力,在畏惧之余又不得不依赖,蚕与桑共生,吐丝方尽。

  “你在威胁朕?!”皇上脸色大变,怒不可遏。

  “学生不敢,实话袒承罢了。”皇家势再大也敌不过民心,民心所至才是天下。

  他冷笑。“你想朕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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