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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它跟你很相称是吧!留在身侧当摆饰也好。”他不怀疑她有渊博的学识得知天文、地理。

  因为两人在独处时,她总在不经意的眼波流转间展露智慧之色,在以为他不注意的情况下光华尽绽,宛如隐世仙人的明镜,无所不晓。

  有时他不禁猜想,她到底还有什么不会,於是他故意购筝来测其底限。

  “摆饰?!”她失声地一眄。“王爷,你若嫌银两多得碍眼,不妨拿些救济乞丐。”

  “愚儿,你在嘲笑我奢靡无度是吧?”他的手指在弦上舞弄著,语调诡谲。

  她连忙一护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既非人间物,就将它还诸天地,反正我财大气粗,毁了倒也畅意。”他作势要一掌击碎。

  “子乱--”

  一见她心慌的模样,秦乱雨不由得拥紧她哈哈大笑。“瞧你认真地脸都忘了遮。”眼中净是得逞的意味。

  “秦子乱。”她瞪了他一眼,继而将发覆拨回左脸。

  在有旁人时,他允许她遮盖美颜,更甚之不许他人瞧见他独享的美丽。

  不过在四下无人之际,他会用珍珠别饰插在她的发际,尽情地浏览她未示人的一面,像稀世珍宝似地轻轻抚触,怕力道一偏损了完美。

  “别遮,我爱看你用一双美眸瞪我的娇俏模样。”那样深冷而不驯。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七色宝石缀成的玉梳,深情地拢梳她的乌发,熟练地固定在耳後上方一寸,露出她光滑的白玉肌色。

  “你早晚会因为宠我而败光家产。”她似嗔似怨地说,这只玉梳价值非凡。

  “你值得我怜宠。”他轻划她脸上不该存在的凸疤。

  “怜?!”她突兀的笑了起来,笑声凄凉。“我看起很无助、很可怜吗?”

  “不要曲拧了我的意思,我还没见过此你更傲骨的女子,执意要我难受才开怀。”他埋怨地一拧她的眉心。

  “我有那么坏心眼吗?”她不是一直任由他予取予求,不曾拒绝。

  “有,这里最坏心,毫不珍惜地抹煞我的一番努力。”他将掌心贴在她的胸口,顺手磨搓了两圈。

  柳未央假意听不懂他的语意。“想听听玄月的音色吗?”

  “告诉我,天下有你不懂的事物吗?”他不逼她,顺著话尾接道。

  她心中有个结,他知道强逼不得,只有耐心地等待她愿意剖心,信任的告知缘结,否则只会逼她结深无解,拚命闪避。

  对於和她有关的一切,他从不预设立场,因她是多面天女,蕴藏无止境的丰富才识,不细细挖掘是得不到她的倾心。

  就像豢养野貂般,必须先松懈防心,一步步喂食安抚,然後才能得到它的忠诚。

  况且,貂牙锋利无比,爪儿快又猛,须带点血才能使驯服的过程更加有趣,直到一方心诚悦服。

  而他向来不是输家。

  “天下何其大,渺渺如我岂能尽运掌中,别太高估小女子的能耐。”她不过略通音律罢了。

  一脸眷宠的秦乱雨可没轻易让她唬弄过。“我来点首曲吧。”

  “考我?”她掀眉一问。

  “说考太慎重,我只想看你十指纤舞地拨著弦。”他爱极地一一亲吻。

  “出题吧!我的王爷。”她可不信他的说辞,男人的心思复如迷宫。

  那一句“我的王爷”说到他的心坎底,他不禁心花怒放地咧开嘴傻笑。

  “就先来个‘听筝’好了。”要她邀宠。

  柳未央笑笑地先拨弦试音,接著曲调一扬地低声吟唱。

  “呜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清亮的歌声伴随筝弦音色,相辅相成地如绝妙仙乐穿透天云,教人魂梦难舍,萦章如令地绕梁不绝。

  窗外乔木突地飞来雪鸽白雀,停驻在枝桠侧著头,似在聆听此等美妙天籁,圆眼不眨地凝神倾注,羽不落絮地弓於背。

  天,在一瞬间变亮了,灿灿金粉洒落泥地。

  目瞪口呆的临淄王爷为之失神,痴迷得说不出话来,久久不能自己。绝妙音感盈耳,四肢五腑如沐春风,筋舒骨畅得如置身浮云间,烦忧尽净。

  难得调皮的柳未央顽性一起,高音一拨地震人耳膜,吓得白雀落地,雪鸽高飞。

  “愚……愚儿,你在搞谋杀是不是?”秦乱雨痛苦地敛眉捂耳。

  “马有失蹄,人有错手,你该有雅量原谅小女子一时的失误。”她说得毫无愧疚感。

  雅量?“你最好想好补偿方法,本王的怒火可不好安抚。”

  她只是微扬羽睫,清眸冷清。

  起指一落弦,轻拨三、两声,天音云中来,流水行调间,似高似低,似语似泣,喃喃情思复转哀愁,但闻风声倏而雨啸,浪打沙花粒粒催。

  忽而和风略过,抽地冷阳拂面,雀鸣切切,杜鹃呜咽,牡丹急开。

  金凤花开桃花瓣,十指绢纤玉笋红,尖扣银弦点点跃,化作彩鸦灵犀心。

  抚魂。

  “道由白云尽,春与青溪长。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闲门向山路,深柳读书堂,幽映每白日,清辉照衣裳。”

  山间柳色历历在前,羊径水青读书声宛然入昼,落花涤衣飞涧,暗然幽香自弦上发,无人质疑其真假,醺酣入醉。

  玄月的筝音,柳未央的曲,丝丝入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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