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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耳边传来叫人羞红脸的情话,树上的苏写意终于愿意低头一看,树底下多了个衣服乱了、发也乱了的男子,自言自语的对树叹息。

  她听着听着,竟觉得好笑,那抹莫名的郁气无端被抹平,嘴角微微扬起,不急着惊扰他的自怨自艾。

  “……妳也瞧得出那虹桥有多窄,我真的好冤吶!妳瞧水兄多不够义气,居然见到我求救的目光却不理会,还当笑话看……”

  金光粼粼洒落地面,边感慨边心酸的杭君山,忽地瞧见地上的树影多了一道人影,斜倚树的顶端似女子身形,他讶然地抬头一瞧。

  这一凝眸,树上的那人不就是他遍寻不着的娘子?!见她瞇着眼直视前方就是不看他,只是静静听他说恶心话,他更是卖力的演出。

  于是乎,他又大声说起心里话,句句真切,字字呕心,只差没把胸口剖开,端出血淋淋的心,歌咏他隽永刻骨的情意。

  只不过他少了先前的悲壮,多了一丝愉悦的流气,双眉齐飞,眼带桃花笑,语气由沉重转为轻快,双腿一盘就着大腿粗的树根一坐。

  “……唉,我那小娘子也不晓得我用情至深,就像女萝附菟丝,这辈子就只认定一个她了,可她却始终不明白我的心意,以为我是喜新贪旧、见异思迁的风流浪子……”

  杭君山捶着僵硬发酸的腿,咳声叹气的捡了根干枯树枝,拨开落叶,在地上画了一张大笑脸,笑脸旁是心型的大耳朵,分别写上他和小娘子的名字。

  “……也不想想我是连拿块豆腐都嫌重的文人,而她是才貌皆备的武林侠女,我生的两条腿不如她足尖一点千万里,追上三天三夜也只能当牛喘,恨不生为海东青,振翅一展苦寻妻……”

  苏写意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刚刚解闷的话,现在却让她开始起鸡皮疙瘩。

  “……娘子呀,妳究竟在何方?快点出来与我相见,我想亲亲妳含**的小嘴儿,与妳勾缠濡沫,再解开妳胸前小盘扣,拈着两朵小红梅放在手心搓呀搓,哼哼唧唧偷袭妳的小麝肚,东天月上过女墙……”

  杭君山故意扬高声音,让远处庄稼也听得分晓,越说越露骨,也越说越煽情,什么闺房内的羞人话语一古脑全倾吐,没保留的越来越放肆。

  他不是个老实的傻子吗?现在这话像他说的吗?

  树上的人儿越听脸越红,耳根子发烫,最后,实在受不了他的不要脸,娇声低喝,“闭嘴!怎么你一个人还能说得这么尽兴?”

  假装苦尽甘来、喜出望外的杭君山哎呀一声,欢天喜地的由树根上跃起,抱着树大喊娘子,情深意切地表现出痴情男儿的赤诚爱意。

  “娘子呀!为夫找得妳好苦,妳想在上头乘凉就知会我一声嘛!为夫的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也要与妳共赏风月。”哇!好高的树,从上面摔下来不知道会不会摔成肉饼,他到底该爬不该爬?

  “闭嘴。”她突然好想念千冢谷……里的哑巴花!

  他连忙佯急地朝上喊话,“那可不行,我不把话说清楚,等会妳一高一低的跑远了……啊!妳用什么砸我?!”

  天吶!痛死了,她有谋杀亲夫的嫌疑。

  “球果。”

  “妳确定不是砖头吗?我脑袋好像破了个大洞,疼得手脚都抽搐了。”

  “我力道拿捏知分寸,伤不了你的。”虽说不伤人,可苏写意仍担心地往下一瞧,就怕这傻子真让她给伤了。

  但也忍不住耻笑自己,丢人还怕伤人,她也变了。

  “娘子,妳要不要落到地面好说话,我这么仰头,颈子都发酸了。”杭君山站在树下往上望,拉长的颈项直往后仰,脑袋瓜子重得像快抬不动了。

  “想说话就上来,我这里风景好,云淡风清,春光明媚。”

  “什……什么?要我上去……”他口吃地差点咬到舌头,大咽一口唾液。真得爬上去啊?!

  “这一点点高度你就软腿了吗?但我瞧你抱着其他女人时倒挺威风的。”清冷的嗓音带了点不快,有些拈酸吃味,虽知是怎么回事,但想起还是不舒坦。

  苦着一张脸的大神医,唇色一白。“冤枉呀!娘子,我没抱着她,是她强抱我——”

  “你再不上来我就走喽!你知道我这一蹬又是千万里远,你投胎再出世也不见得追得上我。”以他的脚程,多半累死在半路。

  一听她又要如南雁高飞,他急得高喊,“别别别!我的好娘子,我这就上去,这就上去,妳等等我,别又将我丢下……”

  手脚不灵活的杭君山攀着树,笨拙地爬上三寸又滑落一寸,两腿夹紧大树干使劲往上攀,一眼也不敢朝下瞧,磨破了双掌犹不自知,爬得汗流浃背,摇摇晃晃好不惊险,几次滑足几乎往下掉,但仍打落牙齿和血吞,硬充好汉,学着蜗牛慢爬,竟也真让他爬到上头。

  一见风大,他还真没骨气地闭上眼,等着风吹树摇的晃动过去,忽闻一声噗哧的轻笑,他骤地睁开眼,佳人芳容近在眼前。

  “娘、娘子呀,我终于找到妳了……呜!好高……妳一定要抱紧为夫,我们生不同时死同穴……喝!妳又欺夫……”不弹小力点,他再怎么皮粗肉厚也是血肉之躯,哪有不痛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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