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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我们也想通知你这个喜讯,可惜你人不在日本,我只好亲自来一趟。”她表现得非常有教养,不因他捏痛手腕而露出不悦。

  他有必要震惊吗?婚礼势必要举行,早或晚的问题罢了,以他的个性不会放弃浅仓家这块政治大饼。

  喜讯?他倒觉得是枷锁,无形的困住他。“延一延,不必太仓卒。”

  “延?”她的笑倏地薄冷。“听说你在追一幅画,我希望你只是想要那幅画。”

  画的价值在于赏识它的人的眼光,若一把利剪剪成碎片还有观赏的作用吗?她不认为她浅仓静子的姿色不如一幅画。或是画它的人。

  “你在暗示什么,你想伤害谁?”他愤而起身的甩开她的手,不顾及是否会伤了她的自尊。

  冷然的光芒闪过她眼底,她依然笑得温柔。

  “紫乃桑太激动了,我一个弱女子能伤得了谁,我不过想提醒你紫乃夫人非常痛恨台湾,不愿你为了一幅画伤了母子感情。”

  “我和她之间还有母子感情吗?”紫乃龙之介冷笑的勾起唇角。

  浅仓静子表情柔和地看向窗外。“今年的秋天似乎来早些,不知会不会被寒冷的严冬给覆盖?”

  “你说什么?”

  “想要成功就不能有弱点,父亲常告诉我要成为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就必须狠心,你想四季少了秋天是不是寂寞了些?”

  画不出来,为什么画不出来?她的色彩哪去了?为什么她找不到本来存在的颜色?

  心好乱,一片模模糊糊地看不见丝毫光彩,仿佛月光被乌云遮住了,朦朦胧胧地只瞧见一抹影子,遮遮掩掩地不让人们看见它的容貌。

  不应该会这样的,打从她拿起画笔那一刻,她下曾迟疑旁徨过,好象天生就与画笔分不开,她注定用她短暂的生命挥洒出自己的天空,证明她曾来过世上一遭,并未白活。

  可是此时的手却在颤抖,不肯听从大脑的指示将笔握稳,任由沾上的颜料滴落地面,晕成她无法流出的泪珠。

  早该知道命运是无法更改的,她让自己小小的出轨了一下,到头来还是要回到原来的轨道,她的终点站来得比别人早,她没有资格要求刹那间的交会成为永恒,那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

  但知道归知道,她还是忍不住有了奢望,求那么一点点光亮在她人生最后一段驻留,满足她从未有过的圆满。

  大家都说小孩子不懂事,稚龄孩童不会有太多幼时记忆,但是未足月,先天有残疾的婴儿被丢弃育幼院门口是何等可悲,她的亲生父母因付不出庞大医疗费用而决定舍弃她,那种顿失母亲温暖的恐惧怎能轻易抹去。

  口中说不出怨心里仍怨怼着,她宁可死在母亲怀中也不愿成为被舍弃的那个,即使后来的父母对她疼爱有加,当她是掌中宝呵护备至,她心中仍有遗憾。

  父母不是亲生的,朋友间的情感掺有杂质,爱情她只能旁观不能参与,除了画以外她什么都不能拥有,没有一样东西确确实实的属于她。包括她自己,她的生命是向时间偷来的。

  望着一张张揉成团的空白画纸,秋天抱着头跌坐地板上,始终不来的缪思女神让她跌入痛苦深渊,难道她最爱的绘画也要遗弃她吗?心中一痛,她告诉自己不要放弃,日子还不到绝望的地步,她一定还能画,绝对不会因某个人而沮丧不安,一时的不顺心总会过去的,她不该对爱情存有期望,她是个与爱绝缘的病人。

  不希望别人同情她而隐瞒病情,可是她因此过得快乐些吗?

  当为圆一个谎而说出更多的谎时,她的人生已经变得不真实了,他对她的好却成了唯一的真实,实在非常讽刺。

  “大胖,我要是画不出画来就养不起你,你能忍受我遗弃你吗?”

  不懂人话的虎斑猫舔着自己的毛喵呜,似在回应她的痛苦。

  苦笑的秋天捉紧胸口拚命呼吸,一阵阵的紧缩引起剧烈疼痛,她想起两年前初闻养父母发生船难时,她的心脏也曾不听话的停止跳动。

  是时候了吗?

  不,她还不想死,就让她多留几日吧!想见他的意念好强烈,压抑不住的情感让她的心疼痛欲裂,无法以画舒解达到溃堤的极限。

  求求祢,老天,我从没求过祢什么,但这次请祢让我再见他一面,只要一面我也心满意足,绝不会贪心的开口说爱他。

  只要一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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