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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她已经为了身体上的病痛牺牲不少她该拥有的快乐,她不认为老天能再继续责罚她,凡事都有个极限,没人应该为他不曾犯过的罪赎罪。

  碗一放下,秋天强忍着夺眶而出的泪奔向画室,落下锁将自己关在里面不理会门外的拍打声和咆哮。

  掀开画了一半的画布揉掉,她重新上了一张白纸调好水彩浓度,心无旁骛的画下心中那抹平静,在她眼中只有淡然的绿。

  画永远不会遗弃她,只要她还能动。

  ※※※

  “你要我调查两年前的船难失踪人员?!”这怎么可能,比大海捞针还难。

  别说是刚发生过一、两个月的事情,就算二十四小时内沉没的邮轮都不一定能把落海的游客找齐,何况是两年前已经发臭的旧闻。

  依他看来不是尸沉海底便是被海里鱼儿啃食殆尽,哪还有渣渣剩余,失踪的另一个解释是找不到尸骨下葬,以当时的惨状不可能有人生还,机会等于零。

  并非他要说风凉话诅咒别人的父母,真要回得来也八成是鬼了,那次船难震惊全世界,媲美铁达尼号,只有少数幸运的游客被及时救起,其余全是用尸袋装上岸,总数是三千零六人。而失踪人数有一百零七,不包括三名救难人员。

  “你做不到?”

  “不是做不到而是比登天还难,海有多大你丈量过没?我一寸一寸的翻要翻上十辈子,而且只局限在某个海域内。”潮流一改变他也没辙了。

  “既然她斩钉截铁的认定只是失踪,我就要你把他们找出来。”不论死活。

  “她?”为什么他会开始觉得这是件苦差事,而他接近发疯边缘。

  事情只要一涉及女人就会失控,从他接触这行业起就一直有此认知,好象他天生和女人犯冲似,十件案子有八件一定会出状况。但他“品行不良”也就罢了,怎么向来冷血到几乎结冰的紫乃龙之介也会为女人苦恼,闷酒一杯接着一杯猛灌根本不听劝,这不是好现象。

  头皮直发麻的荻原耕次直觉这次的台湾行有惊人风暴,而他会无缘无故的卷入暴风圈不得脱身。

  吵杂的音乐声震耳欲聋,两人的交谈声让音箱吸收了一大半,从刚才到现在已有三个波霸、五个辣妹来搭讪,可对象从来就不是他。

  瞧他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在日本也挺受女孩子欢迎,为何一来到台湾身价笔直滑落,没几人会多看一眼。是民风关系还是他穿得太寒酸,这年头的女人只重门面不重内涵,多金的糟老头人人抢,而他这一等一的帅哥乏人问津。

  “女人是不是都这么别扭,一听到不中听的话就闭户不理,当是毒蛇猛兽拒之门外。”她居然敢相应不理地锁上门,让他像疯子在画室外叫嚣了一整夜。

  她够种,最好一辈子别打开那扇门,否则他绝不饶她,没人敢给他脸色看,她是第一人。

  “那要看你说了什么伤人的话,艺术家的神经很纤细,容易多愁善感钻牛角尖……嗨!老兄,你干么瞪人,我是依常理判断。”

  至少他认识的艺术家都有些古怪、歇斯底里,与正常人有一段距离,而且思想怪异。

  “她不是那种人。”她的情感很细腻,但不多愁善感,由她的谈吐可知她想得很开,不会走进死胡同里。

  她的画充满生命力和希望,带给人正面性的引导,即使隐藏阴影的部份也有光透入,让人感受到温暖处处在,还不到绝望的地步。透过她的画再看到她的人,他没有失望的打击反而像在寻宝,一层一层剥开画中的意境找到她的心。

  她的画之所以令人感动是用了“心”,她所捕捉到的人性刻画远超过外表所带来的震撼,真实地用画笔记录每一条心情细纹。

  他为她的画着迷并不假,但他从来没想过有和她面对面的一天,而且在近乎对立的情况下。

  “不过你到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惹人心烦,听说她是她朋友中最没脾气的人。”荻原耕次尽量不表现出车灾乐祸的嘴脸,通常最没脾气的人一发火也最可怕,这是他过来人的经验之谈。

  “没什么。”紫乃龙之介不想重复自己说过的话,听起来没意义。

  “说吧!以我对女人的认识足够当你的解惑大师,说不定能一语惊醒梦中人。”他更好奇他说了什么令人咬牙切齿的话。肯定不是好话,那张嘴吐出的冰块足以盖一座冰殿,冻不死人也半残。

  “少烦我,喝你的酒。”他清醒得很,不需要多个人在耳边唠叨。

  荻原耕次怂恿地在一旁催促。“说嘛说嘛!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也许能误打误撞找出症结。”

  或许是酒喝多了有点醉意,被他吵得不耐烦的紫乃龙之介低吼了一声全盘托出,前因后果大致说了一遍才止住他的骚扰。

  紧蹙眉头不曾舒开,他一直猜不透哪句话惹得她不开心,先前他说过更难听的话也不见她失去冷静,为何最后那段话会引起她那么大的情绪反弹。

  “哇!骂人家是鬼太没天良了,哪有女孩受得住……呃!我是说她可能小时候受过欺凌才会突然失控。”喝!干么那么吓人,冷眼一睨叫人脚底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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