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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一对红烛垂著泪,两旁喜字红得刺眼。

  没有一股新人该有的喜气洋洋,两个刚拜完堂的夫妻冷著一张脸,各坐床头床尾不交谈,一直到新郎倌终於忍不住地爆发。

  “该死的莫迎欢,我包的谢媒礼还不够大吗?她居然因为赚不到我的银子而找人来闹场,她简直恶劣得没天良,我成亲干她什麽事……”

  不想成为武林人士取笑的对象,他婉拒小气财神的好心提议,将宴席的采办交由管事去处理,“不敢”劳烦她来费心,免得荷包严重失血。

  就因为看过太多惨痛的前例,所以他下定决心不让她插手,宁可多花一点小钱也不愿沦为全扬州城的笑柄,观礼还得交银子,亲疏不分。

  成亲是个人的事,不用动员全城百姓来看戏,而从第一位上门闹场的姑娘开始,心中的喜已渐成了怒,扬起的笑脸维持不到一个时辰。

  基於在场的长辈众多他不好发作,可此刻积怒成塔的他若再不发发牢骚,恐怕会先发疯,对不起他一心迎娶的美娇娘。

  “果儿娘子怎麽不说话,是不是和我一样气坏了?”他轻手取下凤冠,温柔地为她揉揉头皮。

  祁果儿的表情冷淡无波,彷佛从不识七情六欲的石头人,两眼净空找不到一丝属於人的情绪,事不关已似地望著堂上红烛。

  玉浮尘见状暗然一惊,乾笑地瞧瞧新房内有无不妥之处,他有非常不好的预感,今晚将会有一场叫他难捱的洞房花烛夜。

  “呃,娘子,你很生气吗?”他端起了合卺酒喂她一口。

  羽睫一掀,她清冷一瞟,“你认为我在生气吗?”

  “是。”他无可奈何的点头。“而且是很生气,巴不得我再死一回。”

  “素有‘阴阳先生’之美名的你怎会轻易死去,掐指一算便知近日有无劫数。”她说话的语气淡而无味。

  啊!惨了,该不会……“娘子有所不知,我是算出近日有一劫,但是却无法算出正确日期和方式,所以……”

  “所以装死骗我?”声音更空泛了,好像是少了灵魂的回音。

  “绝无此事,你千万别听外人拨弄,我真的差一点就撑不住,你要相信我。”他是中了剧毒。

  七步断魂草并非寻常毒物,一入喉便药石枉然,他因算出有此劫而随身携带解毒丹,虽不能解七步断魂草的毒,但能抑制毒性扩散,将毒血逼至脸上,因此面上才会泛著紫黑。

  另一方面他飞鸽传书请来师父解毒,算算脚程应该能赶得及,因此他才有恃无恐地演了一场戏,骗出心上人的真心话。

  “相信你在我眼前断气,随即又死而复活。”淡冷的语调中出现一丝火气。

  大难临头的他只能傻笑,“是你想体验喜怒哀乐的感觉,所以我才特意为你安排一下。”

  他能说一口气上不来是为了逼毒吗?其实看她晕厥过去的苍白面容,他的心也不好受。

  “有必要表现得这麽逼真吗?”声音压沉了,可见她这回真的动怒。

  “娘子,为夫的是想你开心嘛!不要老是皱眉地说你不懂,然後困惑不已。”这下她全懂了。

  “看来我该感谢你的牺牲。”她低下头在怀中找了一下。

  当玉浮尘看见她拿出一张黄符时大惊失色。“娘……娘子,这不是天打雷劈符吧!”

  “不是。”她催动符令。

  “等等,我是你相公,你不能对我太残忍。”不行,他要争取该有的夫权。

  “不能吗?”手中符纸一扬,一道无形墙形成。

  “娘子,我……哎呀!好疼,这是什麽鬼东西?”他额上肿个包的惨叫著。

  “生人回避符。”

  “什……什麽——”她在开什麽玩笑,生人回避不就是要他死了当鬼。“娘子,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她脱掉霞帔外衣仅著单衣掀被上床。“那张卧椅看来很舒服,你就委屈一晚吧!”

  “不,娘子……”肩膀一垮,他伸出的手得不到回应,悲苦地皱著五官。

  该死的莫迎欢,你不玩死我不甘心呀!

  ※※※

  在花园一角,两位相谈甚欢的女子大啖蟹脚,啜饮梅子茶,睨向红烛未减的新房。

  “啧!你这女人真没良心,谁认识你谁倒楣。”雁鸟见了她都得装死,所以才有“落雁”一说。

  “谁叫他不让我赚银子,死不足惜。”冷哼一声,她心痛呀!

  反观新郎倌的悲苦,此地此刻的欢乐气息正浓,和银子作对的人都该付出代价。

  春色呀!过门而不入。

  浮尘若世,神算天机,却差了一著。

  阴阳先生观阴阳,观不出女人的心机。

  起风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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