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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丫头听话,带个奴才出门比较威风。”和善的面容转向玉浮尘口气大恶。“你给我听清楚了,好好的照顾我家闺女,少一根头发拿你来喂王八。”

  差那麽多,翻脸像翻书。“好大的一只王八呀!想必养三千年都成妖了。”

  他暗暗讽刺张老爹是一只千年老乌龟。

  “你……”他又想打人了。

  玉浮尘笑笑扶著佳人的手肘往外走,十足的奴才相。“张老爷,我送小姐出门喏!”

  “离远些、离远些,别靠我女儿那麽近,你这个死兔崽子没听见是不是?”张老爹在後头直跳脚地哇哇大叫。

  是没听见呀!谁管你老头子的疯言疯语,我高兴就好,到了外面你就奈何不了我了。

  渐行渐远的两人往东边走去,画著黄鹂鸟的油伞特别显目,路上行人无不回头再瞧地会心一笑。

  阳光正烈,雨下在不知名的角落,快活的日子又能有几日,只怕狂风来袭成灾。

  千里姻缘现在近在咫尺,命随人改。

  雁过处,是一片灼灼。

  云低。

  ※※※

  东大街的热闹繁华不下庙会,随处可见的小贩吹嘘著自己的货品有多稀有,卖菜的大婶、大叔蹲在屋檐下叫卖著现摘蔬果。

  来自西域的外族人用著生涩的汉语比著毛毯和银饰,努力招揽客人,蓝色的眼珠子引人注目。

  卖南北乾货的商家大敞门户,门口摆满了各式各样乾果杂粮等人来比较,货好不怕没生意。

  其中最叫人莞尔的是那柄油伞,大热天的撑著伞也不怕人笑话,大剌剌地走在街上十分张扬,让人不由自主地抬头望望天色。

  若是寻常人家的闺女打伞出门恐遭人非议,但是大夥都晓得张家闺女精於画符,因此不免猜测是否冲煞了什麽,不以为奇的一笑置之。

  “玉大哥,伞可以收起来了吧!”太突兀了,叫人瞧了多难为情。

  “不行,你会晒黑的。”他比比自己的黑脸一说,不在乎外人的眼光狐疑。

  轻轻一喟,她做做样子的笑了一下,“没那麽严重,我不容易晒得和你一般黑。”

  汉人不可能有著黑炭肤色,也许深褐或是深棕色,要找到同他一般“黝黑”怕是困难,他抹了太多炭灰,边走还边剥落,他大概没注意到。

  “我说过除非真心,不然别为难自己笑得勉强。”看她刻意的一笑,他心里有些难受。

  “何谓真心呢?我的笑和别人有什麽不同吗?”最近她的叹息声多了许多。

  世人皆在笑,难道要她特立独行地面无表情,红尘中人不由己。

  “他们的笑是虚伪,为应付别人的目光,而你的笑是敷衍,欺骗自己是个有心的人。”她的心藏在自己都找不到的角落。

  并非无心,而是失落了。

  或是遗忘。

  她不像以往加以强调自己无心,只是黯然。“或许你说得对,我在自欺欺人。”

  “嘿!你别垂头丧气,放开心怀吸一口气,凡事有我扛著。”他以轻松的口气偷掐她手背。

  “啊!”她吓了一跳,连忙瞧瞧是否有路人发现他无状举动。“你干麽掐我?”

  “会痛吗?”她的小动作好有趣,哪像无心的姑娘。

  她生硬的点点头。

  “会痛表示你有知觉,绝非完全无喜怒哀乐,再说你还会关心亲人。”他以小处引出她不曾细想的一环。

  咦?似乎……“是人都会痛,你不该在街上掐我。”

  关心吗?

  她以为是自己的责任,为家人的付出是理所当然,当年娘也是无怨无尤的照料这个家,费心的让一家老少都得到温饱。

  这样算是关心吗?那是她的爹爹和同胞手足,她希望他们快乐、无忧,永远开怀地放声大笑,那麽她就会心安,无所牵挂地为下一餐饭奔波。

  只是,她不会笑,也不会哭,顶多皱皱眉地怀疑别人为什麽能自在表达情绪,而她始终办不到。

  “看吧!你会在意别人的想法,而且怕痛。你是有感觉的人。”人非草木,谁能不动如石呢?

  张果儿有些明白地也掐掐他,“痛就是有感觉,怎麽你一点表情都没有?”

  他失笑地一拧她鼻头,见她蓦地瞠大眼不觉笑出声。“因为我是习武之人,皮厚。”

  玉指轻轻一捏哪有感觉,像是蚊子来不及叮咬就被一巴掌拍扁,痛的是打的人的手。

  “告诉我,要如何笑才是发自内心?”她想学,包括悲伤。

  娘死的时候她哭不出来,送殡的邻里都说她冷血、不孝,小小的人儿就有一颗硬心,将来必是个难相处的姑娘。可那时即使她用力的掐紧大腿,仍是眼眶清明不见一滴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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