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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春雪一听,脸都红了,“你在胡说什么,我……我们怎会做那么……下作的事,你真不要脸……”

  “杜姨娘,你这是在害人呀!我们春雪可是再善良不过的人,连只蚂蚁也不忍心踩死,你教她下药不是要害死她,大少爷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后院女子鬼祟的行径。”

  迎喜在一旁再放一把火,话里维护实在挑拨,将降温的火再熊熊燃起。

  迎喜不轻不重的一挑弄,被爱冲昏头的春雪就着了魔,整个人气呼呼的想找人出气,首当其冲的自然是将她们耍弄在股掌之间的杜姨娘,她是后院女子共同的敌人。

  可是说也奇怪,大白天见鬼了,当春雪等人要上前找麻烦时,她们竟一个个像中邪一般不是突然跌倒,便是大叫有人打她后脑勺,有的双膝跪地,有点狂笑不已,有的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

  没常识也看过电视,脑子转得极快的杜云锦立刻明白是有人暗中帮了她,隔空点穴在经典武侠剧中随处可见。

  于是,她也顺势装神弄鬼一下。

  “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做的事老天爷都看得见,瞧,八方大神、各路大仙都来了,手持功德薄记你们的功过,日后到了阎王殿上谁也别喊冤,记得清清楚楚,看要上刀山还是下油锅,炮烙、车裂、拔舌地狱……”

  稍早之前,清雨阁内。

  “你说我随时可以离府?”

  这是饵吗?专钓她这条大鱼,杜云锦暗暗想着。

  “没错,以我在府里的地位,此事并不困难,只是要费点功夫,让你走得名正言顺。”就怕她自己不想走。

  “有什么条件?”她相信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在获得之前要有所付出,这才公平。

  赵筱攸轻扬一笑,“我很喜欢你,你是聪明人。”

  “我也不讨厌你,和你谈话很舒服。”有些人面目可憎,连半句话也谈不下去,只想掐死对方。

  杜云锦脑海中浮现的是飞扬跋扈的沐昊然,她觉得他太轻佻,张狂得让人想巴他一下。

  “呵呵……看来我们有相同感受,要不是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会是很好的手帕交。”可惜老天爷并不仁慈,总是出其不意的安帕叫人意外的转折,逼人去选择。

  “现在也可以呀!没人说妻与妾不能是好朋友。”在没有利益冲突下,大小老婆也能和平相处。

  关键在于男人。

  赵筱攸笑了笑,没接话。“然弟他虽是沐府的嫡长子,可是在婆婆的把持下,他处处受限,有志不能伸,有好几次眼看着要成功了,又被打压下去,他一个人孤掌难鸣。”

  “看不出来……”杜云锦小声的嘀咕,没想到以沐昊然那样性子狂狷的人会让人踩在头顶上,是他在人身上上鞍,将人当马骑才对,这才符合他狂放如风的行事作风。

  “我虽然是茶商之女,却帮不上忙,我的娘家此时也乱得很,不扯他后腿已经是万幸。”

  说着说着,她捂唇轻咳。“和你谈过话后,我发现你对茶叶知之甚详,在这方面可以给然弟莫大的助益,他太傲气了,骄傲到看不见自身的欠缺。”

  “你的意思是?”她有些猜想到,又觉得不确定,她的茶叶知识真的能帮上忙吗?

  父权主义的社会不允许女子从商,在男尊女卑的观念下,女人家抛头露面做生意视为不贞,是受人唾弃的下作女子,少人看得起。

  “我要你跟在他身边,用你对茶叶的知识和独特见解帮助他,他和二叔一茶一布的竞争已有落败之势,我不能眼睁睁看他大权旁落,就此屈于兄弟之下。”

  他太狂傲了,忍受不了嫡长子让位,嫡次子继承家业的打击。

  目前的情形各有胜负,尚未看得出谁优谁劣,可是赵筱攸很清楚这只是表面的平静,底下的暗流早已波涛汹涌,就等那致命的一击,将人狠狠打落谷底,再也爬不起来。

  “他同意吗?我看他比较想踩死我。”杜云锦讪笑地打趣,和沐昊然长期相处很危险。

  至于哪里危险,她一时也说不上来,只觉得会丢失某样她认为很重要的东西,而她不想给。

  “这是我的问题,我会说服他。”箭在弦上,不容然弟任性,不得不发,否则折弓。

  如今的赵筱攸身子每况愈下,她脸上不健康的浅青色让她看起来像墓地的磷火,幽幽冥冥、鬼气森森。

  其实她离当鬼也不远了,至少在杜云锦看来,她实在太瘦了,瘦得穿起衣服来都空荡荡的,像披了一块布似的单薄,在风中飘摇,彷佛生命的火花即将熄灭。

  “你的病不要紧吧?每回我来看你,你几上总放着一碗熬好的汤药。”而且她注意到,赵筱攸有时喘得厉害,有时疼得眉头紧蹙。

  赵筱攸神色微黯,“打小到大的毛病,习惯了。”

  习惯了……吗?

  心口微涩的杜云锦说不出半句安慰的话,若她没猜错的话,大少奶奶患的是先天性心脏病,在二十一世纪开刀或许能治愈,而在这个时代只有等死的份。

  当年她的高中好友关养真也是有心脏病,是她陪好友去开刀,和好友的家人守在手术室外,直到手术结束。

  开完刀的养真不再发病了,能跑、能跳,还发了疯似的去参加铁人三项,学人骑越野车翻山越岭、高空弹跳,什么疯狂的事都做了,让她开了好笑又好气,大骂疯子。

  杜云锦在心疼中离开清雨阁,她很想救赵筱攸脱离多年宿疾的苦痛却无能为力,神情有些蔫蔫的。

  等她在回到遗花院,一入屋,就见黑漆螺钿小几上放了一包还热着的栗子,心情突然好了起来,用吃发泄也是抒发情绪的一种方式,只是这栗子连翠花也不晓得是谁放的。

  栗子包着硬壳,应该不会有人下毒……吧?

  她也不吃,就是喜欢剥壳的感觉,一颗一颗剥得圆圆胖胖一堆成堆,看渐成山状的栗子内心无比舒畅呀!她边剥边站起来,伸展久坐而僵硬的筋骨。

  可是就是有人见不得她太舒坦,好不容易才清静了一会,一大票来势汹汹的娘子众又杀至,根本不给人活嘛!

  幸好她也不是省油的灯,三寸不烂之舌一出,那群娘子军被她说得脸色铁青、发黑,气呼呼地走了。

  她正觉得畅快,忽听到一个意外的声音响起——

  “一堆鬼话连篇,亏你也说得一脸得意,吓吓胆小的还行,遇到道行高的,人家直接当你是妖魔鬼怪给收了。”

  看着从桂花树旁走出来的男人,她微撇嘴表示不屑。

  以前看过港剧的警匪片,坏人都死了警察才姗姗来迟,又是整排的警车,又是上百名荷枪实弹的飞虎队,真不知来干么,沐大少爷就像那些警察,当一切都摆平了才缓缓现身,还装模作样轻“啊”了一声:“都死光了,怎么不留一个给我?”

  她 心底鄙视他、不齿他、吐他口水,捡便宜的事谁不会做?

  “你那什么表情,我肯纡尊降贵的来遗花院是你莫大的福气,甩我白眼是想我把你甩上床,好好的‘蹂躏’一番?”他都听得清清楚楚,这女人敢怂恿那些丫头们下药,她的胆子不是普通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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