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寄秋 > 投机女巫 >


  一长串迎亲的队伍热热闹闹地敲锣打鼓,方圆五里的住家皆可听闻,可是无人敢出门观看沾个喜气,家家户户关窗闩门,为即将出嫁的闺女掬一把怜悯之泪。

  锁呐鼓号吹震天地,迎亲队伍一律黑色装扮,不苟言笑地冷如腊月雪,仅在腰间系了条两寸宽的红布代表喜庆,训练有素地走在花轿前开路。

  其实有没有引路夫都无所谓,打从三天前听闻花轿将取道应天府到杭州迎娶刑家庄千金,沿途有大半百姓都远避他乡,打算等花轿过去再回城。

  原因无他,只因鬼战堡的群鬼出堡了。

  人言江北多风沙,朱氏王朝锦衣卫,一见鬼堡面发白,生人不留。

  江湖传言鬼战堡是一座由人骨堆积而成的骨堡,以血涂墙和屋瓦,人肉混泥立下地基,是囚禁无数女人和小孩尸骨的活地狱,比锦衣卫的地牢还要可怖,一入鬼战堡绝无生还机会。

  不过它的武林地位屹立江湖十多年不坠,即使心中畏怯不已,仍有不少江湖人士愿冒著生命危险,与之攀上一点关系,例如急欲夺取武林盟主宝座的刑庄主。

  刑天威育有七子三女,诸多妻妾鲜有人能博取他的欢心,在权欲的操控下,他什么都可以牺牲,包括他亲生的女儿们。

  大女儿一听要下嫁的是鬼战堡堡主,当晚即悬梁自尽死不瞑目,一副吓到胆裂的姿态,目眥舌吐脸泛黑气,身红衣红鞋宛如要化成厉鬼索命。

  小女儿则是浑身打颤发高烧,连续三天三夜无法清醒,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只剩最後一口气似的,虚弱到难以进食。

  唯独二千金刑水清无一丝抗拒,反而兴致勃勃的试嫁衣,绣鸳鸯被,镇日面露喜色地等著大红花轿的到来。

  鬼战堡的传说多不胜数,口耳相传之际难免夸大了几分,但是没人敢去质疑真实性,不过光看迎亲队伍的气势就极为骇人,少说有三百人吧!

  而这三百人全是同一种表情,冷冰冰的不像在办喜事,反而类似参加葬礼般的庄严,没有一个人露出喜悦的笑容。

  寒冰冷,冬雪冻人,都不及鬼气凛冽,完全凝结脉动中鲜红的血液,叫人由心冷到周身毛细孔,一根根寒毛都变成小冰柱,折来当暗器都不成问题。

  “堡主,桥断了。”

  十丈宽的长河只剩半截桥梁,水淹过桥墩显得混浊不清,一看就知刚遭逢大水洗劫,灾情惨重。

  “搭桥来得及吗?”冷如冰珠的言语一起,报讯的手下极目一望。

  “水太湍急,会有危险。”不是不可行,却要费一番工夫。

  “搭。”

  没有二话,一行人将花轿搁在安全地带,两、三百名壮汉挽起袖子砍树、搬石,上衣一脱跃入水中拉绳砌石墩,不畏河水冰凉地辛勤搭桥。

  “堡主请移坐树下,大约两个时辰後便可通行。”

  “嗯!”

  同样一袭黑衣的男人脸上不见半分情绪,稍微一掀眼皮表示意思,迈开稳重沉敛步伐走向一旁枝叶茂密的老榕树下,就著厚实入地的气根一坐。

  在他身後跟著一黑一白的侍卫,异於中原人的长相十分骇人。

  黑侍卫全身黑如炭石,身材高瘦、浓眉大眼,一口白牙特别突兀,高约六尺三寸,手持古怪的双头棒,中间有条可伸缩的长链,看来阴森嗜血。

  白侍卫一头金发,肤白似雪好像活僵尸,双颊没有一点血色,梨涡深陷如可见骨,尤其以一双天空蓝的瞳眸最为骇人,大而无神彷佛死灵召唤,感觉不到属於人的生气。

  两人就像阎王驾前的黑白无常,不管鬼战堡堡主战醒风走到哪里,一定可以见到两人身影追随左右不曾离远,如铜墙铁壁般守护著他们心中唯一的主人。

  因此更多令人胆战心惊的传闻广为流传,大人以鬼战堡来威吓不乖的小孩,吓得他们不敢夜啼,早早上床安睡不吵闹。

  人虽可怕却不如鬼之无形,世人之短视。

  殊不知人心恶如猛兽,比鬼更残狠数十倍,魂夺命丧在片刻,毫无人性。

  “堡主,你当真要娶刑二小姐为妻?”黑侍卫一口不甚清晰的中原话听来拗口。

  “你有意见?!”战醒风接过侍从递来的水袋仰口一饮,冷峻的神色不改初衷。

  “不敢,只望你三思。”杀戮腥膻已足矣,何必多添一桩。

  “你不赞同刑家二小姐入我战家门?”女人都是一个样,传宗接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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