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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谁说你傻了,我找他拚命去,要是你不是变成这憨直的模样,我才懒得理你!”从前的他是不折不扣的大混蛋,处处惹人嫌,她讨厌那时的他。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如果肚子大了起来,人家会对你指指点点……”那种万人所指的感受他最深刻了,这二十几年他就是这样走过来的。

  垂肩的白发是那么引人注目,他那双异色瞳眸怎么也遮掩不了,像是妖魅缠身,别人看他的眼神总是多一分畏惧和惊恐,不敢靠近他。

  因为他们刻意疏远的态度伤了他,因此他也不愿假装自己和常人没什么不同,他封闭起心房独自一人,让孤单的凄冷磨出他拒人于外的冷漠。

  在他二十六年的岁月中,唯一无惧于他的冷颜厉色,直接和他面对面叫嚣的,普天之下,也只有他心爱的妍儿一人了。

  是她让他知道他是有血有泪的人,七情六欲俱在,会与人斗嘴和争论,而非他人口中的妖怪。

  叶妍恼火地指着他鼻头大叫。“你还说,你还说,存心让我不能见人是不是!”

  “妍儿……”他是真心喜爱她,才想迎娶她,她为何暴跳如雷?

  李承泽不懂她为什么生气,一心只想娶她,给她永生难忘的婚礼,让她当他唯一的挚爱。

  “不要再叫我妍儿,难道你忘了你已是有妇之夫,是有妻室的人,你这样……要把我往哪儿搁?”要她当个小妾,与人共夫,她死也不肯。

  “……”往心里搁呀!

  一提到名份上的少夫人,两人都沉默了,脸上带了一抹黯淡的怅然。

  虽然姚霏霏是个居心叵测的女人,可在没有捉到她危害亲夫的证据前,她还是名正言顺的李府二少奶奶,李承泽八人花轿抬进门的妻子。

  也许不用顾及她的立场,坦坦荡荡地再迎新妇也没有人反对,只是悠悠众口难堵,徒留喜新厌旧,弃妻另娶的骂名。

  “这件事我要再想想,不能草率行事,你口风给我紧一点,不要到处乱说,听见了没?”叶妍恶狠狠地摇下狠话,用意是掩饰内心的慌乱,她不若表面的平静,泰然地看待两人之间的逾礼行径,在她心里,这仍是羞于启齿的荒唐事。

  女子以名节为重,她却为了救人而失去清白,虽是自愿也是惊世骇俗之举,难以对外人所道。

  但事实上,她是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总觉得李承泽若未变傻,他们不可能有出乎意表的发展,以致牵扯不清,落入困城的境界。

  所以她慌了,也举棋不定,选择先逃再说,以后的事以后再决定。

  “二少爷,妍姑娘怎么了,为何走得匆匆忙忙,连绣盒和针线都忘了带走。”

  她几时变得这么迷糊?

  叶妍前脚刚走,拎着烧鹅腿过来的李怒正好瞧见她奔离的背影,有些不解她究竟在赶什么,为何今天总是来去匆忙,好像很忙似的。

  虽然他个性粗枝大叶,大而化之,可不表示他是瞎子,多多少少看得出二少爷对她有意思,甚至是动了情,对她言听计从,若非他们之间多了个二少奶奶,恐怕早就有谱了。李承泽看着她的背影许久,才慢慢地应了一句,“你说她为什么不愿嫁给我?”

  “咦?!”他错愕。

  主子他……

  不是反对,而是太过讶异,李怒没想过他突然有此一问,一时间怔住了,不知该帮他还是劝他,怎么丢下娇艳美丽的正室夫人不理不睬,却钟情珠圆玉润的媒人?

  这……实在太叫人难以置信,即使他也觉得心直口快,热心过头的叶妍比貌美如花却心胸狭窄的姚霏霏更适合二少爷。

  心乱如麻的叶妍也不知该如何解决眼前的难题,平时灵巧、蕙质兰心,但一碰到感情事,却也六神无主,心慌意乱,患得患失地想着自己的所做所为是否是对的。

  一直到荒唐的一夜过后,她才赫然惊觉对他的同情、怜悯,竟然在自己无所觉的情况下变了质,对这个不该爱上的男子有了重于生命的爱恋。

  这是不对的,她比谁都清楚。但是她无法抑制住心头涌上的爱意,心里想的是那个人,眼睛看的也是那个人,终日悬悬念念的都是那个人,没法将他从脑中逐出。

  做媒的媒婆爱上新郎官,这话若传了出去,她在这行业还有立足之地吗?肯定滑天下之大稽,嘲笑她错拿了月老的姻缘线……可是,感情这码事不是她所能控制的,她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心里头搁的人竟会是那个冤家。如果她爱的人不是李家二少就简单多了,偏偏……唉,她是满腹辛酸无人诉,暗自神伤啊。

  心口揪疼的叶妍苦着一张粉嫩小脸,眼中有着无奈和酸涩,以及不晓得该如何排解的苦阔。

  爱与不爱,在在地为难着她。

  “妍儿,你瞧我为你带来什么?”

  耳边乍起的男音,让她身子蓦地一僵,只想远远的逃开,免得两人都尴尬。

  可是她还来不及跨出一步,一道顺长的身影已立于面前,雪白如霜的长发随风飘扬,荡呀荡地让她心湖顿起波涛,无法走开。

  “你怎么又来了,没有旁事令你分神吗?”别老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扰得她心绪不宁啊。

  “知人善用呀,你一再在我耳边告诫的话,我全听进去了。”她说不要累死自己,却成全了狼子野心,权力下放也能分担风险,避免危险找上门,他觉得很有道理,自己以前就是因为不信任人,才会让自己累得半死。

  她扬起一抹苦笑,暗地呻吟一声。“但你也不能太放心,多少要巡视一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是每个人都忠心耿耿,拿你当主子看待。”

  铺子里总有几个李承恩的人马,偷鸡摸狗的干些见不得人的丑事,说合搓媒的本事她是一流,但是谈起生意可是一窍不通,别指望她能使得上劲儿。

  她现在最苦恼的事不是没法子四处做媒,而是李府两位明着无波无浪,私底下却斗得你死我活的两位少爷,他们才是她眉头不展的主因。

  一个呢,老是找她麻烦,巴不得将她扫地出门,省得处处阻碍他的好事。另一个则像形影不离的影子,她走到哪跟到哪,即使她闪了又闪,躲了又躲,他还是有办法找到她,然后用着不能没有她,否则就会死的无助眸光啾着她,让她心生愧疚。

  那一夜真的是出自她的心甘情愿,并非受人胁迫,而且失去贞操的明明是她,这男人却反倒表现出被人抛弃,而她是始乱终弃的罪魁祸首的哀怨模样。

  “可是你曾说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觉得很有道理。”

  闻言,她微恼的板起脸,那是对纯朴的西岗镇民而言,但在这复杂的李家大宅是不适用的。“不要用我说过的话回敬我,人心隔肚皮,你还是得小心,如果别人要捅你一刀,难道你也乖乖地任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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