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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世间的变化对老迈的树木不具任何意义,它们只是在等待死亡,由根部腐烂,直到倒下为止。

  “我看过一个年纪比你小的女孩对著一群小鸭子训话,霸气十足地命令它们一只只排好,整齐划一不得脱队,还对其中一只较顽皮的杂毛小鸭瞪眼怒斥。”

  “咦?有这种事?”好奇心被勾起,夏孜然讶异地睁大双眸想听下文。

  “你知道结果怎么样吗?”司徒五月微笑地看著她。

  “鸭子跑了。”她猜测。

  “错。”

  “错?”难道鸭子会乖乖听话?

  “它们就像训练有素的军队排成纵式,气昂昂地挺起胸等女孩阅完兵,然後当她是鸭妈妈一个也没漏地,齐步跟她走了将近十公里的路。”蔚为奇谈。

  “骗……骗人,鸭子又不是人,怎会听人话?”讨厌,他一定是在寻她开心。

  “千真万确,我在场亲眼目睹,那女孩今年十七岁,姓龙。”是来毁灭男人的魔星。

  “真的?”他看起来不像在说谎。

  司徒五月笑著轻拥她的腰。“天下事无奇不有,有人能进入梦中杀人,有人拥有透视能力,你和大树交谈算是什么奇闻怪谈?这叫少见多怪,没见识。”

  “梦中杀人和……透视能力?”真有这种事吗?

  “下次我带你去开开眼界,叫几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变戏法给你瞧,你就会发现有异能是天赐的福份,因为你能拥有和别人不一样的人生。”

  一度他也厌恶自己的能力,以为自己真如外界所言是妖魔附身,曾自厌到想了却残生,不想再预见邻里乡人一个个死去的景象。

  不可否认地,他十分感谢龙家女儿的出现,让他有肯定自己的机会,不致一辈子畏畏缩缩地抬不起头见人。

  “听起来似乎很有趣,我……等等,你不是失忆了?”手一推,夏孜然做出质问的姿态。

  愕然一怔,他表情僵了三秒才慢条斯理地回道:“是选择性失忆症,也就是我不想想起的事就会忘个精光,属於创伤後压力症候群。”

  “选择性失忆症?真好的藉口啊,借你钱的人你大概一个也不记得了吧!”她板著脸说。

  “是不记得。”司徒五月笑著躲过她暴怒的一拳,扶著她的肩往背後一闪,靠著她的耳後说了一句感人肺腑的情话,但她却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说道——

  “那欠你钱的人都记得一清二楚,一个也溜不掉。”她替被“遗忘”的人感到忿忿不平,他太坏了。

  “没错,谁欠我一分一毫,我都会如数收回,并加上利息。”话语一顿,他对著娇俏小脸凝眉,“你的耳疾是天生或是後天因素,它能治愈吗?”

  顿时,夏孜然仿佛变成一座雕像呆立不动,冷得不再感觉温度,死寂地失去声立曰。

  夏孜然是个聋子,她有听觉障碍。

  三岁以前没人发现她的异常,只觉得她反应能力较同龄孩子迟顿,不太爱理人地自己玩玩具,必须用手碰她才会回头一瞧,无邪的一笑後又低下头继续玩。

  她的父亲忙著赚钱,母亲忙著享乐,谁也没注意她哪里出了问题,只要乖乖的不吵不闹,大家都当她乖巧听话,是个安静的小女孩。

  她听得见声音,却不是由人们口中发出,而是心底最真实的声音,於是她咿咿啊啊地学著说出口,把听见的心语说给身边的人听。

  一开始,大家听不清楚她在说些什么,直到一句完整的句子由她口中脱出,夏父、夏母才惊觉女儿的不寻常。

  医院是她十岁前最常待的地方,从例行性的检查到观察,耳科医生看完换脑科,接著是精神科,最後连神学大师也来凑一脚。

  声音,很多的声音从他们的心里传来,让她十分困扰,明明他们在说她是投机客的女儿,是妓女的孽种,为什么看到她的父母时却笑得十分开心,嘴上说著和心中相反的话。

  好吵,好吵的声音,他们说要解剖她的脑做临床实验,就算死了也是她活该,谁教她生来就是个怪物,牺牲自己造福医界也是应该的。

  她不要听,不要听医生伯伯和护士阿姨可怕的声音,谁来把声音关住,她的头快要爆炸了,再也容不下更多声音。

  好难受,好难受,她不是怪物,别再往她脑子里塞声音……奶奶,我要回家,我不要被刦成两半,我要声音通通消失……

  “乖,不哭,我的小宝贝,你回家了,在大树的怀抱中,你只是一株未经风雨的小树苗,我会张开手臂保护你,让你长得像我的手臂一样粗壮。”上头传来老树温柔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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