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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第七章

  “这里是埋葬蓝月的地方,你瞧风吹得多有诗意,像是哀悼生命的死亡。”

  铝罐由上而下直线滚落,咚隆咚隆的回音回荡在空谷山涧之间,了晓得有如雄壮威武的军乐声,惊醒底下沉睡的一缕芳魂。

  山风吹动树叶带来凉意,拉长的身影映出相偎的两道,随著月的移动而有所偏转,微微摇动地好像两个站不稳的酒鬼在跳舞。

  月是残的,乌云半掩。

  人的心是空的,只有寂寞来填补。

  是不是抱紧相互取暖就能驱走心中那份寒意?

  有些遗憾是永远无法弥补,山穷水尽的难以唤回,耳边仿佛听见那道渐远的凄 。

  啊! 厉声,午夜梦回时的心痛。

  不想让後悔爬满无情的谷底,怎样的痛才叫人椎心刺骨,要内脏外翻,还是让

  断骨穿透身体,眼睁睁地看著血流尽而亡?

  无法体会摔下去的心情,活著的人往往要多承担一份自责,幽暗的溪谷里是否有呜咽的哭声,双手环抱著身体直说冷……

  “小心点,别靠得太近。”手一揽,莫提亚心惊地将走向悬崖的人儿拉开。

  只要再定几步路,她就会粉身碎骨。

  蓝凯月回头一笑,捧著刚直的下巴重嚿一口。“胆小鬼,你凌云的雄心哪去了?”

  “被时间的洪流磨成砂了,随风而逝。”他们不再是年少轻狂的男孩女孩,该有所成长了。

  虽然星光稀微,月儿躲进云层里不愿见人,凭著昔日的记忆回想著变色的过去,他不会忘记这素有“死亡山谷”之称的悬崖,它埋葬不少想挑战极限的愚者。

  七十五公尺的距离看来更遥远了,谷的那一边曾是欢乐与笑语聚集的人间天堂,而今却成为人烟罕见的腐朽地狱。

  在这里他看到一道流虹飞跃而过,也曾见证过失败者的下场。

  流动的水是天然坟场,它带走无数试飞的小雏鹰,也留下不少父母的嚎啕声。

  冥纸飞扬,哀乐四起。

  “哇!老古董一个,你没想过要飞过去吗?”几乎每一个爱玩乐的孩子都视它为光荣象徵。

  “没有,我很爱惜生命。”他知道自己没有向大地怒吼的爆发力,所以他不轻易尝试。

  或者说他太谨慎了,没有百分之百的成功率绝不以身涉险,他的个性一向不冲动。

  “直接说贪生怕死不就得了,我不会取笑你的。”今非昔比,她反而佩服他敢承认的勇气。

  若是大家都了解生命何其可贵的话,这悬崖底下就少了好几具白骨。

  “为什么要来这里?你不是已经摆脱过去的日子。”他不喜欢她再接近昔日放纵的地方,他怕失去她。

  长在悬崖峭壁的蔷薇是不容许旁人摘撷,它是土地的守护者,花之尊者。

  看著深不见底的黑暗,她有种纵身一跳的使命感。“我来祭拜故人。”

  摇摇手中的花束和啤酒,蓝凯月笑得凄美而豪气,像是即将消失的火焰,就等那辉煌的一刻。

  “故人?!”谁?

  他认识吗?

  “你记得阿凤吗?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女孩。”她有种纯净美,让人打心里喜欢。

  “你是指常和我抢你机车後座的小修女?”她死了?

  “哈……阿凤,没想到还有人记得你的绰号,你死也瞑目了。”六年了,你到底放下了没?

  莫提亚微显讶异地问:“她不会笨得想学你一样飞过去吧?”

  她太生涩了,技巧也不够熟练,根本不适合重型机车,她只能在一旁摇旗呐喊。

  “不。”

  “不?”还好,没蠢得离谱。

  “她没飞过去。”眼神变得幽远,蓝凯月像在看著停在山谷上方的一道影子,然後……

  影子失控的掉下去。

  “嗄?!”她的意思是……

  不自觉瞟向葬送无辜生命的悬崖,不曾有过的害怕忽然浮出心底,当年她要没有飞越成功,那么他将会变得如何?

  不敢往下想,越想心越惊,以前不觉得惊险的游戏化成他心头最深沉的恶梦,此刻才一一浮现。

  收紧手臂的力道,他动作明显地将她带离崖边,以保护的姿态环抱她在怀,生怕她受影响冲向悬崖,以身一跃陪伴死去的同伴。

  “别紧张,我不会往下跳,要跳早在六年前就跳了。”说起来她也是贪生怕死之人,没能与之同行。

  “月儿……”他心疼地亲吻她的发,感受她所散发出来的痛。

  “你晓得她为什么要飞吗?”好久好久了,久到一想起来心口已不再发涩。

  “不想说就别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他有预感不是件愉快的事。

  “因为我说飞越的感觉如同重生,将以往曾犯的过错一并洗去,所以她想要重生……”

  那一天是个艳阳天,万里晴空无云湛蓝,她接获通知说阿凤要飞越死亡山谷,匆忙地戴上安全帽一路疾驰,无视大学联考的钟声刚刚响起。

  警车一辆跟著一辆在身後呜鸣,红蓝灯闪烁。

  她是赶到了,却是送她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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