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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春子可不畏惧他的霸气。“我知道春子人微言卑,可是夫人临终时一再拜托我看好你的身体,你想让夫人死都不安宁吗?”

  夫人指得是他第五任妻子,和他足足差了二十一岁,是他唯一深爱过的女人,自从失去至爱以后就逐渐看淡名利,不再兴起再婚的念头。

  所以只要一涉及他所爱的女人,他的态度就会软化。

  “唉!音羽都走了十多年了。”人老了就容易怀念过去,他真想念音羽甜美的笑容。

  “老爷……”

  他感慨地摇摇头。“知道了,广美,你推我回屋子吧!”不能让音羽死后还为他担心。

  “是的,先生。”护士温柔地朝管家点头致谢,推着他走回屋内。

  太诡异了,这么舒适宽敞的柏油路,居然看不见一辆车子。

  耳中尽闻擦过车身的呼啸声,一大片土地竟无半丝人影,易教人生疑。

  “如果你想弃尸,这里绝找不目击者,记着,相机是我的陪葬品。”她像是拍卖市场的女奴任人摆布。

  平野正次佯装不满地说道:“你就只惦着那架破相机,拨点心给你身边的男人如何?”

  他有点嫉妒那架老旧的相机,她在遭受危险之际仍不忘要抢回它,若换成是活生生的人――譬如他。恐怕她会扔下他,自己逃生去。

  人不如相机是件可悲的事,和相机吃醋更是愚不可及,偏他控制不住微微发酸的理智。

  “什么破相机,它是我花了两个暑假打工赚来的生财工具,这些年来它已俨然成为我的分身。”

  “分身?!”一架破相机?

  “当然,它帮我记录了所有的心情,养活了我的一张口,是我在工作上不可或缺的伙伴,靠它比靠一个男人稳当。”

  相机不会背叛,忠实的拍下她眼中的世界,而且还不抱怨地替她赚钱,安安静静地陪她度过每一段旅程。

  “身为男人,我必须说被侮辱了,竟和一个无生命的机器相比。”好男人难为。

  “当然不能比!”平野正次扬起的笑容因她的下一句话而僵硬。“它比男人重要多了。”

  这绝对是侮辱。“机器是冰冷没有温度的,它不能陪你说话,提供温暖的怀抱安慰你受创的心。”

  “心为什么会受创?因为男人。”她一句就堵住了他的口。

  的确,通常女人情感上受了创伤,大都来自男人,平野正次哑口无言,接受她的论点。

  车子一路安静的行驶,白景心将一直不出口的疑虑提出。“我怎么没看见其他人和车,今天是天皇生日?”

  天皇生日?她真掰得出。“这是私人产业,你当然瞧不着旁人。”

  “私人产……不会吧!我们开了快半小时的车程。”天呀!他一定在开玩笑。

  她知道宫城集团是日本第一大企业,也知道宫城家很富有,但……这太夸张了。

  “那是外围林子,以前租给佃农使用,现在全收回而已。”他不觉得有何不安,贫富本有差距。

  “难不成你们是地主?我……妈呀!庙?你们不会住在庙里吧?”比金阁寺还雄伟壮丽。

  眼前如庙宇的楼阁令白景心诧异到瞠目,大约五层楼高的建筑外围有座十公尺高的土墙,土墙内植满一排排的油桐树,至于内观则被土墙遮掩。

  庙?还真有几分神似,平野正次优雅一笑。“外先祖曾任城主一职,你若看过德川家康这类传奇人物的故事就不难理解。”

  宫城家族原本是幕府时代的一位城主,因与将军家的姬妾私通而废除藩号,沦为平民百姓。

  原本城之四周植满上千株樱木,但将军之姬妾受满城落樱之吸引,故而爱上城主,所以德川将军在盛怒下命人铲光樱树,世代不得种植此树。

  后代子孙便以油桐树代替樱木,每逢春、秋两季,白色的油桐花飘落,姿色不逊优美的樱花,每每教人赞叹。

  “城主?别告诉我里面居住的人都穿着一袭和服、脚踩木屐,梳个艺妓头?”那是她印象中的日本古装剧。

  “那不叫艺妓头,它……”平野正次耐心的解释日本文化。

  可说者有心,听者无意。

  人的潜意识是一种很奇怪很微妙的东西,一旦定了根,很难去根除,即使他口沫横飞地串成一篇大哲理,她仍故守己念。

  “少……少爷,你回来了,我马上去通知老爷一声。”一名下人兴冲冲地连忙回报。

  木板回廊发出咿咿呀呀的回声,屋檐角挂着枫叶造型的风铃,清清脆脆的铃声相当悦耳。

  擦得发亮的原木走廊有些刺眼,走在上头得细察脚底干不干净,生怕留下一道污浊的足印让人笑话。

  “你们这座庙……城,到底有多少人?”她眼睛都快看花了。

  左一个手拿扫帚的和服妇人,右一个擦拭纸窗横木的和服少女,打井的老汉穿着深栗色和服用木勺浇花,还有抿嘴偷笑的大婶们也穿着和服……

  这是什么世界,她误入时光流之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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