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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咚达!咚达!咚达!维生机器正在运转的声响。

  呼!呼!呼!规律的频率,那是打进肺部的空气,藉由一条细长的输送管,将氧气送入体内,维持最基本的生存功能。

  大拇指夹著测量血氧指数的仪器,敞露的胸口贴著四条黑白电线,连接到心跳器,鼻孔插管,覆住半张脸孔的氧气罩是浅淡的绿。

  白色床铺上躺著一名毫无知觉的男人,刚送来时,他左臂骨折,右胸有穿透伤,大腿至腰有摩擦烧灼的焦黑痕迹,头上的绷带散发浓浓的药水味,显示重伤的部位尚未康复。

  经过一个月完善的医疗后,他身上大部份的伤口已痊愈,石膏卸掉了,穿肺的洞补好了,灼焦的旧皮换上新肤,额上的重击只剩下淡淡肉色疤痕,除了仍昏迷的意识,他看起来就跟以往一样,俊逸完美。

  “医生说他脑里的血块会自行吸收,今早的X光片显示他进步神速,脑中黑点逐渐缩小,不日便可清醒。”众人的希望。

  “真的吗?不是在安慰我?”他睡太久了,也该醒来了。

  纤如嫩笋的白嫩柔荑抚向男人略显清瘦的脸庞,爱怜不已地轻轻抚摸,顺著前额凸起的肉疤往下轻抚浓密的眉、刚毅的眼、冷峻的鼻,以及鲜少上扬、发出愉悦笑声的薄唇。

  这是她爱了几乎一辈子的人呀!打她出生便注定与他相守,她的生活里习惯有他。

  她二十五,而他二十六,相差一岁的他们是彼此的最爱,青梅竹马的恋人,即使他身边的女人不只她一人,她仍用全部的生命去爱他,爱到这份爱都扭曲了她也无法回头。

  可是,是她的爱还不够深吗?日夜的相伴居然唤不醒深爱的他。

  还是她太强求了,太过好妒,明知自己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人,却仍是任性地要求他只能有她,蛮横地赶走他怀孕的情妇,逼使堕胎,她不能忍受有其他女子拥有她心爱男子的子嗣。

  所以如今上天要收回对她的宠爱,不让自私的她拥有幸福,生命的脆弱有如蜉蝣,瞬间就可以被摧毁。

  “清美小姐,你不要太过自责,这不是你的错,鹰少爷想做的事没人阻止得了。”虽然他们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导致自己伤势严重,昏迷不醒。

  躺在床上的男人叫神野鹰,神野集团新上任的年轻社长,为人狂妄霸道,自负冷酷,行事狂狷不留后路,自认是日本的地下天皇。

  “他知道我在等他吗?等了好久好久,等得我都快撑不下去了。”她的心,好累,累得再也流不出一滴伤心的眼泪。

  “清美小姐请保重,少爷不会想看到你为了他而折磨自己。”她已经够消瘦了,不能再自我苛责。“你要相信医生的医术,少爷不会一直沉睡的,怀抱希望才不致令少爷失望。”

  抬起哀伤的眼,她苦笑地望著因温室效应而乱了花序,早开的绯樱声音哽咽,“慎吾你说,他是不是嫌我太烦,所以不肯张开眼看我。”

  等待会磨去一个人的意志力,她还不够坚强。

  佐藤慎吾的叹息声很轻,来不及捕捉。“你太累了,回去休息吧!胡思乱想只会折损体力,鹰少爷还需要你的照顾。”

  “不,我不休息,我要在这里陪他。”纤细袅袅的她相当执著,明明脸色苍白得像随时会昏倒似的硬撑。

  “就算不为你自己著想,也要为腹中的胎儿多设想一番,要是少爷有个万一,他会是神野家唯一的传人。”这是最坏的打算。

  “孩子……”迷蒙的瞳眸浮现一丝丝母爱,她低下头将手放按在小腹上。

  这条小生命来得叫人意外,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不易受孕的体质,十六岁给了心爱男人她的童贞,九年来不曾避孕过也未曾受孕,因此她十分嫉妒能怀有他子嗣的女人,一而再使计令其流产。

  在出事的前几天,他们为了他情妇纪子怀孕又被她强行命人拿掉一事大吵一顿,两人在盛怒之下反而欢爱数度,一连串的争执终结于性爱的欢愉,多年难舍的情感又重归于好。

  他们的爱很矛盾,她想独占他,却也能接受他无法满足于一个女人,进而体谅他肉体上的出轨——只要别让外头的女人留下他的种。

  “孩子是你最大的依靠,你必须更用心的呵护他长大。”佐藤慎吾刻意压低的声调不无暗示,要她懂得母凭子贵,占尽一切优势。

  神野家的男人通常不只一个妻子,在正室之外仍有二到四房妾室,外面的情妇更是多得不胜枚举,她们争气的肚皮向来不输人,一个个想来争地位的私生子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当然,得不得宠也是关键之一,深受喜爱的女人自然有机会搬进主屋,除了正室为大不能冒犯外,能与其他妾室平起平坐,享尽一切好处。

  在清美雅子的操弄下,她腹中的胎儿将是神野鹰第一个被生下的孩子,也就是说若他醒不过来就此沉睡,她是本家未来继承人的生母,神野家庞大的家产将落于她一人之手,即使她仍只是他的未婚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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