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寄秋 > 芍药惹心 >


  哭笑不得的店员打着发票,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大惊小怪,人家好好地逛商品区关她什么事,每回一见陌生人出没,她就神经兮兮得当别人是江洋大盗似的防备。

  附近的店家都晓得这位小姐的怪癖,稍有风吹草动马上变脸,怀疑人家对她有不轨的举动,紧张无比地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生怕有一丝不够谨慎便祸害无穷。

  其实来来往往的顾客哪有闲功夫注意一个不修边幅的女人,在冷漠的台北街头人人自顾不暇,谁会大白天地打劫?又不是嫌命太长,市警局就在对面。

  “如果我有三长两短得去报警,一定是遭他毒手啦!”瞧他獐头鼠目的,绝非善类。

  店员轻咳了几声,递张发票给她。“小姐,你想太多了,那位先生并无恶意。”

  “你是指我在撒谎喽?”两眼一瞠,她不高兴地取过他的笔在千元大钞上画只乌龟。

  意指他是缩头乌龟,胆小怕事。

  “呃,当然不是,我是认为法律之前人人平等,不应太早下定论。”他哪敢指责顾客有错。

  顾客为上,顾客最大,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她眼睛一睨。“你是法律系的学生呀?”

  他苦笑地摇头,有谁听过法律系的学生还来当店员?他们可是坐冷气房、领高薪的白领阶级,哪像他三十几岁一事无成,只能在柜台收收钱。

  “学法律的都是混蛋,我告诉你,他们是现代吸血鬼,专吸穷人的血汗钱,幸好你不是烂血蛙,不然我打爆你的头……”

  “嗄?!”他一脸地打了个冷颤,原来她还有暴力倾向的毛病。

  “咦!你的手在发抖耶!身子虚就别开冷气,多喝几瓶鸡精补补身,外强中于的男人最要不得,你的女人肯定不幸福。”

  她该不该写首歌给中低层的苦闷男子,看来他抑郁颇深。

  笑不出来的店员快磨牙了。“小姐,麻烦你让一让,好让下位顾客结账。”

  “哎呀!我本来就要走了,是你一直缠着我说个不停,害我错过了午餐。”看看表,她把责任推给无辜的人。

  “小姐,现在是下午三点。”也就是不关他的事。

  “对我而言是早晨。”她咧嘴一嗤,感觉背后有可疑的视线直射而来。

  猛一回头正对着一副黑抹抹的墨镜,她当场做了一个痛快的举动,所有人为之讶然。

  “不要脸的下流胚子,你敢跟踪我——”

  ※※※

  啪得好大的巴掌声,打落了名牌眼镜,一张极度东方的男子脸孔诧异不已,随即眼一暗地瞅着身前的女疯子,他是招谁惹谁了?

  莫名其妙挨揍的东方奏大叹流年不利,甫一下飞机就和台湾方面的接机人员错过,还搭了辆械车硬要拗上双倍车资,他不肯支付便被赶下车丢在陌生的环境。

  明明是晴朗无云的好天气,忽地午后一场西北雨,别人没事他淋了一身湿。

  好不容易自然风干上超市察看CD市场,顺便观察台湾人的购物能力和对外来音乐的接受度,才准备上前询问,一个巴掌便迎面而来。

  是他太久没回台湾,还是现在的台湾女孩有被害妄想症,以他出色的外表像是作奸犯科的恶人吗?

  “小姐,打人很痛吧?!”吐出冷冷的音阶,一口字正腔圆的国语顺溜而出。

  本以为她会为自己不理智的行为道歉,但他彻底失望了。

  “崇洋媚外的假洋鬼子,你干吗染了一头金发,鼻子尖得像外国人,简直是国耻,我唾弃你的叛国行径,为什么不干脆把美国国旗刺在你那张碍眼的大脸上,起码白化个有模有样。”

  欺骗善良的好公民嘛!无缘无故装个洋人模样想唬谁?肯定居心不良。

  长得虽然不错,可惜人模人样却不学无术,偷鸡摸狗的一脸贼相,若不是通缉有案的智慧型罪犯,便是偷香窃玉的小白脸,光靠长相混饭吃。

  神经绷到最高点的常弄欢抱紧了钱包,防小偷似的盯着人瞧,只要他敢上前一步非打得他像猪头不可,大人小孩都退避三舍。

  莫生气,他是有修养的绅士。“小姐,染发是世界潮流,请不要作人身攻击。”

  “文诌诌的装什么派头?狼披上人皮一样是狼,你当我是池塘里的鸭子见人就啄呀!你是坏人。”她愤慨地伸出一指指向他。

  “我脸上有刻字吗?”眼露无奈的东方奏摸摸脸,不敢相信她当众毁谤他。

  几时他的女人缘差劲到人狗皆唾?

  “瞧你眼神猥琐,行为卑劣,犯了错还不肯承认地伪装君子,你一身的贼味老远都闻得出来。”怎么没人报警把他抓起来?

  他的表情凝聚了风暴。“小姐,贵姓?”

  “干吗,要叫兄弟在路上砍我几刀呀!”背一弓,她像只被激怒而竖直毛防卫的母猫。

  “你该去门诊挂号,我认识一位医术卓越的心理医生。”小病不医易害人害己,精神病患是颗不定时炸弹,必须定期追踪。

  他一说完,常弄欢马上往后一跳地吞吞口水。“你已经严重到要看心理医生?”

  “我……”他很想不生气,但她实在太过分。“你这是什么眼神,我不能有朋友吗?”

  瞧她眼带防备就算了,眼中那抹疑惧可是深深伤了他高傲的男性自尊,她的肢体语言透露出他就是神经病,连带着一些看热闹的人群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神情充满怀疑。

  他是无辜的受害者并非杀人犯,没有理由接受众人不理智的排斥行动。

  “和心理医生做朋友?!”她吸了口冷气,表情惶然不已。“你的病情控制住了吧?”

  经她这么一说,有带小孩的家长连忙把自家小孩拉到安全范围内,小心翼翼地护着。

  他难忍这口气。“我建议你找家精神病院住进去,免得气死路人。”

  “原来你住过精神病院呀!医生有开据出院证明吗?”他该不会是偷溜出来的吧!

  四周的人退得更远了,有人捂着胸口直喘气,有人直接夺门而出放弃采买,可怜的店员想走却走不了,只能惶恐地猛噎口水。

  “你……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我不是精神病患。”他疾言厉色地一瞪。

  “我懂、我懂,喝醉酒的人永这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她小心地付完账,一步一步往门口移。

  不能和神经病讲道理,他们的逻辑与众不同,一不小心戳中了某条疯线,要逃都很难。

  东方奏有揍人的冲动。“你再说一遍试试,我很久没发作了。”

  “啊……你果然是……别过来,快报警呀!他是疯子……”没看走眼嘛!

  眼见疯子一步步逼近,基于人类的自我防御心,她下意识地抓起门口摆饰的过期蛋糕一砸——

  发酸的奶油由下巴滴落,而那张怒气冲冲的俊颜正贴着一团霉味十足的糕点,蛋糕盘规规矩矩地粘住不放,活像一场肥皂剧。

  见状的常弄欢可不会留下来帮他洗脸,脚底抹油就飞快地钻出店家,涌人来往的人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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