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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伍、借过

  太阳从东方升起。

  润暖的晨曦,映得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耀眼如金。冻了一夜的冰雪,在暖阳下化为涓涓细水,一滴滴从山巅淌润而下,滙集在雪山下,流入形似如砚的城。

  看似平常的早晨,其实并不平常。

  勤奋的人们,在今日都停下工作。

  卖饼的没开炉、卖菜的没采菜。卖符咒的没有磨朱砂、卖衣裳的没有穿针线。该是白昼工作的,起得特别早;该昃夜里行走的,熬到天亮还不肯阖眼。

  不论是人与非人,全都兴致勃勃,忙著要在今日出游。

  就连木府里也忙碌得很。

  灰衣丫鬟们在绣榻旁,等到姑娘终于揉著眼醒来,才连忙上前,轻手轻脚的扶她坐起,侍候著洗潄、梳妆,直到乌黑的长发,也用玉梳整理妥当。

  之后,她娇慵的穿上绸衣、套上软靴,离开闺房的同时,漫不经心的用衣袖,拂过门外盛开的茶花。

  灰袖先被染红,而后润艳的色彩,很快浸染整件绸衣,映衬著姑娘的肌肤更是白晳细致、吹弹可破。

  灰衣人等在门外,树下备好舒适桌椅,还有冒著烟的热茶,以及做成各种茶花模样的点心。朱砂紫袍、绯爪芙蓉、花鹤令、粉霞、红露珍、九蕊十八瓣、滚绣球等等,全都芳香可口。

  当她坐下之后,灰衣人奉上一鉢泉水。

  “时间到了。”

  姑娘望了望天色,接过那鉢泉水,往铺著石砖的庭院,挥袖酒出,一滴都不留。

  溅洒的泉水,落地后就渲染开来,彼此连接再连接,不仅变得愈来愈广,更变得愈来愈深,没一会儿就化作深深的水泉。

  只是,泉水映出的,却不是庭院里的景。

  水的另一面,有著古老的石砌栏杆,栏杆旁是等待已久的众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人人都仰高著头,望向边的大合欢树,每个人的脸上,都带著深深的期盼。

  泉水的那一面,挤满了人们,泉水的这一面,姑娘所坐的桌椅,虽浮在水面上,却像是放在石砖上般安稳,她舒适的喝著热茶,尝著点心,半点都不心急。

  可是,等了又等的人们,开始不耐烦了。

  “蝴蝶呢?”

  卖饼的问。

  “蝴蝶呢?”

  卖符咒的间

  “蝴蝶呢?”

  卖衣裳的问。

  “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蝴蝶还不来?”

  白昼工作的、夜里行走的异口同声的问道。

  一声又一声的疑问,在水面引起涟漪,涟漪涿渐扩大,让水面的映景,终于变得模糊变形。

  正午过后不久,穿著黑衣的男人来到木府。

  他有著一双如火球般明亮的眼睛,不论衣裳内还是衣裳外,都缠著一圈圈的药布,保护脆弱的肌肤,不被外力所伤。

  虽然极度不情愿,但是接到召唤,他还是来到木府。

  只是来是来了,他的脾气可差得很。

  “找我来有什么事?”

  见到坐在大厅里,悠闲的拿著绣框,用银针刺绣的少女时,他的双眼更亮,几乎要喷出火来。

  严厉的喝问,没让捻著银针的小手错绣任何一针。她仍旧慢条斯理,在素白绢布上一针一线,绣著含苞的花蕾。

  “喂!”被冷落的男人怒叫。

  她还是不理。

  “喂!”

  怒吼声回荡大厅,站在圈椅两旁,抱著各色绣线的灰衣丫鬟,被吼出的强劲声息吹得飞出窗外,各色绣线落在地上,缤纷紊乱。

  绣花的姑娘,却连一根头发丝,都静垂未动。

  “黑龙,你迟到了。”她终于开口。

  “没有。”他坚决否认。

  看似十六岁,却不是十六岁的姑娘,轻轻搁下绣框,视线望向黑龙,以脆嫩的声音说道:“我说有。”

  他气急败坏的嚷著。

  “你诬赖我!”这可是奇耻大辱。

  清秀的脸儿上,满是无辜的神情。嫩如水葱的指尖,指著桌上摆放的小盆茶花。

  “你明明就迟了,足足有一朵茶花绽放的时间。”

  气愤的黑龙,转头瞪视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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