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蔡小雀 > 望月娘子 >
十四


  杜少卿拚命地帮她擦拭着额上泌出的冷汗,却是越拭越多。

  “沈姑娘,沈姑娘?”他轻声唤着她,却无法将她从深沉的梦中唤醒。

  大夫已来看过,也帮她包裹了手上的烫伤,他是看得触目惊心——

  娘亲竟然忍心将她烫成这样?!

  他不敢置信,从来高贵端庄的母亲会这样严苛狠心地对待一个弱女子?

  他先是一阵惊跳,旋即心脏深深往下一沉……

  她在他们家,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吗?

  他颤抖着手,用浸湿的帕子帮她拭去额上的汗水,徒劳无功地希望带给她一丝丝的舒服与清凉。

  “沈姑娘,”他愧疚到极点,凝视着她在昏迷中不安惊悸的小脸,胸际深深纠扯撕裂,“我真该死。”

  明月紧闭着双眸,小脸却伤心不已地呻吟低泣,“别走……请你别走……你这一走,我们即成永诀……”

  他听得心惊肉跳,她的呓语却又带给他一丝莫名的耳熟,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让她醒来喝药。“沈姑娘!”

  明月满身冷汗,倏然大叫了一声——

  “不要!”

  她猛然坐起,他急急搀扶住她。

  她的双眸是睁开的,眼神却迷蒙而虚无,彷佛意识还被牵摄在梦里,“我……我是谁?”

  他眸光透着一丝不解,依旧沉着温和地道:“沈姑娘,妳醒了吗?现在觉得怎么样?”

  明月震动了一下,眸儿眨了眨,意识渐渐清楚回转过来,但是她却有着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

  “我……是谁?”她傻傻地望着他。

  “妳?”他有点担心起来了,会不会是母亲的责罚伤着了她,“沈姑娘,妳还好吗?”

  她再眨了眨眼,低低困惑地反问:“沈姑娘?我是沉明月?”

  可是在梦里,她是陶花容,她记得她是陶花容的。

  今年十八岁,住在临花巷中,她的双亲是培植花花草草的花匠,她是他们两老的独生女,而且她有个心上人,却始终记不清楚他的容颜……

  她悚然而惊——怎么?不是吗?

  “妳受惊了,先喝碗药再休息一下,会好些的。”他吁了口气,起身端过药碗,亲自缓缓喂着她。

  她的头痛了起来,两种印象和记忆相互重叠着,虚虚幻幻、真真实实……

  不,她是沉明月没错,她是沉老玉匠的女儿,刚嫁入将军府为妾不久,可是……可是……

  “我不知道我是谁。”她愣愣地喝了几口苦涩的药,望着他温和的眼神和轻柔的动作,剎那间觉得好无助,凄然地握住了他的手,“我作了一个奇怪的梦,好可怕……”

  他坚定地再喂了她一口,轻声道:“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人再欺负妳的。”

  她怔忡地看着他,“我……发生了什么事?”

  “妳晕倒了,大夫说妳体力透支,营养失衡,要多休息,多进补。”他喟了一口气,歉然地道:“沈姑娘,如果我早知道我娘会这么过分,就不会要妳百般容让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动作好温柔,眼神也好温柔……

  她受宠若惊地瞅着他,“你……是在对我说话吗?”

  印象中,他温柔的眼神只会在提到那个心爱的姑娘时,才会出现的。

  他温情地盯着她,有些纳闷地道:“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没有。”她急忙摇头,害怕惊醒这一刻。

  “妳快把药喝完,再躺着歇息一会儿。”他温和地道。

  她点头,匆匆地就碗大口喝,却猛地呛到,顿时咳了起来。

  “咳咳咳……”

  他连忙拍着她的背,紧紧张张地道:“慢慢来……还好吗?有没有噎着?”

  她咳得小脸通红,眼泪也涌现是欣喜若狂的泪吧?总算……得到他一丝丝的怜爱与温柔了。

  “我没事,我很好。”她屏息,大气也不敢喘,小小声地道:“这是……你的寝房吗?”

  他点点头,放下涓滴不剩的药碗,盯着她道:“妳还没告诉我,我娘……都是怎么待妳的?”

  “婆婆……”她悄悄吞了口水,“只是让我晚上去陪陪她,服侍她到睡着,如此而已。”

  他大大皱眉,“如果只是服侍,为什么妳手上腕上统统都是烧烫的痕迹?”

  她惊悸了一下,缩了缩身子,心虚地垂下视线,“是我自己笨,不小心给烛泪烫着了。”

  他紧紧盯着她,眉眼间的神情是半点不信。


梦远书城(my285.com)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