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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楠竹说得虽直接坦白,看似残忍,但是也没有错。”骆弃轻轻地道:“我们三人同受命运捉弄,经历了一次虽生犹死的情爱苦痛,至今依旧背负著过去的阴影与煎熬,他有权利结束悲情,为自己谋求真正的幸福。”

  楠竹感动地握住他的手,“好兄弟,你当真说到我心坎里了。是,就是这样,我不想再浪费生命在一个不爱我的女子身上,更不可能跟一个我不爱的人斯守到老,那太可怕了。”

  “是呀。”骆弃温雅地微笑,“或许有一天,终会有女子不畏流言似虎,勇敢跨过鸿沟,真正来了解我们,我们应该做如是想,看,秦关不正是最好的例子吗?”

  秦关想起自己曲折的情事,想起家中那温柔可人又善体人意的爱妻,他不禁浅浅地笑了,笑容里有著无比的温暖与快乐。

  “有朝一日,你们定然也会和我一样幸运,找到属於你们的好娘子。”秦关愉悦地举起杯子,“来,我敬你们,祝福你们。”

  “好!碰杯!”

  三人举起杯子轻轻一触击,发出清脆好听的响声。

  但愿妾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千金曾经想过,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於有床睡、有饭吃,而且大家每天相处和和气气。

  可是在嫁入卑家两个月,见到她的相公不到五次面后,她开始觉得事情有那么一点不对劲了。

  她过得很好,吃得也很好,却感觉到有些孤零零的。

  卑府里的人对她很好,可是个个都客气得不得了,好像怕她一不高兴就会走人似的,就连公公也是,见到她就笑咪咪的,就算她不小心砸破碗、打翻花盆,或是自告奋勇替公公按摩,却忘记轻点力,把公公捏得脱臼时,他还是强忍著疼痛摇头跟她说没关系。

  她不小心把满桌饭菜都吃光光……

  没关系。

  走路踢到门槛,她整个人往前摔,慌忙间想抓住东西却失手把卑毕管家的裤子拉了下来……

  没关系。

  她边走边抬头看天空朵朵的白云,以至於一脚踏空掉进鱼池里,把名贵鲤鱼压死了一大半……

  没关系。

  唉,千金觉得自己非常、非常没用。

  为什么大家要待她这么客气?她已经是卑家的媳妇了,她多想跟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亲亲近近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她更希望自己若真做错了事,大家不要碍於情面上还是客气地说“没关系”。

  她更希望可以天天看到长得俊美,说话动作迷人得要命的相公,就算是被骂也没关系。

  就算被骂,那空荡荡的屋里也可以显得热闹些,不是那么凄凄冷冷静静悄悄。

  家这么大,园子这么广,有什么用呢?再大再好再漂亮,看久了也是这样,好酒好菜吃多了还是那样,唯有关怀和家庭的温暖是令人永不厌倦的。

  她突然好想好想自己的爹……想念那陈旧古老的米仓里散发的谷香,还有不大却暖和亲切的家……

  千金知道相公不喜欢她,事实上,在卑家里人人尊敬她,却没人爱她。

  她蜷曲著身子躲在角落的桌子下面,房里暗暗的,没有点灯,黄昏时分幽幽然的暮色有些像吴氏米铺的一隅。

  成亲不好玩,她想回家。

  再也忍不住地,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滑落她的脸颊,跌碎在裙裾上。她用双臂紧紧揽著双膝,凄楚的小脸在逐渐笼罩的夜色中益发黯淡无光了。

  楠竹踏入原是自己居住,现今让住给千金的春风星楼,他是过来拿几本书,可是一踏入已是天黑却还不见燃灯的屋子里,他不禁疑惑地一扬剑眉。

  “搞什么鬼?”他低咒一声,丝毫不受黑暗的阻碍地穿厅入房,取过了纸摺子点起一盏轻纱宫灯。

  晕黄色的光亮柔柔地映照著,却还是不够亮,他执灯正要定向花厅之际,蓦地听见了一声低低的轻泣。

  他登时僵住步伐。

  两个月没进春风星楼,是几时闹起鬼来的?

  看吧,娶错老婆怪事送来,先是爹手臂无故脱臼,接下来是心爱鲤鱼死了一大半,现在则是闹鬼……这真的不是他的偏见,他就知道吴家这门亲结得太过仓卒顺利,就是有鬼!

  “你有什么冤情请说,若没有的话快快投胎去吧,尘归尘、土归土,贪恋人世无济於事,到最后吃亏漂泊的还是自己。”他镇定下来,语气平静地道。

  哭声停顿了,像是在一瞬间硬憋住。

  他感觉到有人……嗯,不对,是有“东西”在,因此大著胆子继续说:“你姓啥名谁、家住何处?是遭人冤害抑或是尚有心愿未了,请尽管开口,我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绝不推诿。”

  “相、相公?”一个轻轻软软的声音怯怯地从角落飘出。

  “你要一个相公?”他皱了皱眉,“那就爱莫能助了,这种事是勉强不来的,毕竟敢娶鬼妻的男人并不多。”

  “相公,我是千金。”那个声音充满了疑惑和怯然,“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楠竹睁大眼睛,瞬间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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