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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如果不是看在他哥哥的份上,风寻暖还真想赏他几个大耳光吃吃。

  “二公子,如果你太闲的话,尽管站在这儿笑到天黑也不要紧。”她抱臂,似笑非笑地道:“我和灵子可是有事做的人,就不陪你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灵子,咱们走。”

  “嗳!”灵子得意地横了邢仲一眼,愉快地跟随着风寻暖去了。

  他们俩谁也没有瞧见邢仲若有所思的脸上,掠过了一丝精明的算计之色。

  消失了两年的败家子邢二居然死不要脸地出现在府里,而且死皮赖脸地硬是住了下来。

  邢家上上下下熟知当年丑事的奴仆们都炸了锅似地议论纷纷,尤其邢嬷嬷和几位老师傅更是跳脚不已,联袂向大公子要求再度驱赶二公子出去。

  邢恪没有立即做决定,纵然他对于两年前弟弟大逆不道的不肖行止,依然耿耿于怀,无法原谅。

  可是理智之外,在他的心底深处,还是为自己未能循循善诱、严加管教,以至于纵容弟弟做出如此背祖忘义的恶行,而深感自责。

  那是他一胞同出,唯一的亲弟弟,兄弟之间不能同心协力共同为家业奋斗,反而演变至今日兄弟反目,亲情缺憾。

  他心底酸甜苦辣齐涌而上,滋味复杂万千,冷静理智的判断要他提防自己的弟弟,可是情感上,他却无法那么决绝地将好不容易浪子回头、倦鸟知返的弟弟赶出家门。

  尤其邢仲这次跪在邢家列祖列宗牌位前忏悔,而且一跪就是一天一夜。

  默默伫立在祠堂大门外的邢恪,看着弟弟伏在地上微微颤动的背影,内心翻腾不已。

  他沉默地回到自己的院落,一抬眼,一个娇靥如花的女人正一手挽着食盒,一手举高一瓶子竹叶青,笑眯眯地望着他。

  邢恪一怔,随即不禁跟着微笑了,纷乱挣扎的心,竞也莫名地温暖踏实了起来。

  晕黄烛光下,风寻暖静静地替他斟了一环酒,不过一次只斟半杯。

  “为什么只斟半杯?”

  “怕你醉呀。”她笑意晏晏。

  “我酒量真有那么差吗?”

  “要听实话吗?”她朝他皱皱鼻子,“不是差——是很烂。”

  邢恪才端起酒杯欲饮,闻育失笑。

  他的男性自尊真是有些小小受伤啊。

  “别忙着喝,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空腹容易醉的。”风寻暖掀开食盒,里头都是自己亲手做的几样小菜。“这些都是我的拿手菜,你尝尝。”

  他威动地看着那一碟碟精致诱人、香味扑鼻的菜肴,“这真的是你做的?”

  “可别小看我喔,想我风寻暖可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她顿了顿,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呃,只除了不会雕花以外,就连我们家制轿的程序我可也摸得熟门熟手、一清二楚呢!”

  他看着她,“提起制轿,我有个疑问摆在心底很久了,不知当不当问?”

  “怎么不当问?”她慷慨地一拍胸口,“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问吧!”

  “你为什么想来向我学雕刻技艺?”他迟疑地问。

  风寻暖正夹了一筷子凉拌鸡丝入嘴,闻言一愣。

  “你风家世代制的是花轿,我邢家造的是棺木,就算你欣赏邢家的雕花工艺,可花轿和棺木的雕法与构图相差十万八千里,你就算学了也无用处吧?”他微微蹙眉。

  “不不不,公子此言差矣!”她急急咽下那口鸡丝,倾身向前,热切地道:

  “公子雕的花卉虽只轻描淡写几笔,却是风华气韵冉冉绽放,绝对不是一般俗艳的花轿雕纹图案可比的!”

  邢恪还来不及回应,她又连珠炮似地急急往下说。

  “其实我毕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改良传统花轿,创新出独树一格、更加人性化、体贴化以及艺术化的好花轿。”风寻暖陶醉在自己的愿景中。“我希望将来坐我们风家花轿出嫁的新娘子,都能一路欢欢喜喜、舒舒服服,拥有最幸福最灿烂最美好的出嫁经验。”

  “暖儿,你真了不起,有这么大的目标和志向。”他双眸熠熠地盯着她,英俊脸庞盛满赞叹和敬佩。

  “可不是吗……”她满眼都是朵朵粉红色的蔷薇花绽放,就差没有小星星在里头狂闪——可是一想到现实面,她登时又气馁了。“唉,可是我爹和全坊里的老师傅们都对我乱没信心的。

  什么也不肯教我,他们好像巴不得我离轿子越远越好,活像我身上沾了蛀虫,只要一靠近就会把轿子给蚀光似的!”

  他被她生动的形容词给逗笑了。

  “还笑,人家是说真的!”她懊恼地瞪着他。

  “对不起。”他强抑下笑意,一本正经地道;“不过我不是在笑你,我只是觉得令尊也许是担心你一个女孩子家学制轿太过辛苦,所以才不愿让你多涉足这一行。”

  “制轿有什么好辛苦的?”她嘟起小嘴,“说到底,就是瞧不起我们这些女孩儿吧?”

  “有谁敢瞧不起我们的风大小姐?”邢恪微笑开口,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

  “大公子对我是有信心的罗?”风寻暖眼睛一亮,立刻打蛇随棍上,“那么不如就教我雕花之术吧?”

  “不行。”他轻点她的俏鼻头,咧嘴一笑。

  “大公子——”

  “来,喝酒喝酒。”他笑意盎然地为她斟了一杯。

  多亏有暖儿,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很好。

  这一瞬同,他也决定了该如何处置邢仲一事。

  邢恪决定再给弟弟一个机会,所以他暂时同意了邢仲留下来。

  既然大公子都发话做出裁示了,邢家上下人等再有异议也只能接受。

  风寻暖虽然是最能置身事外的一个。可她还是不免替善良温文好脾气的邢恪忧心——邢二公子虽然做出一副幡然悔悟的样子,但是和她第一眼见到的那个嚣张邪气印象相比。前后反差实在太大了。

  所以最近几次不小心在府里遇到邢仲,风寻暖都是远远一瞧见他,马上二话不说掉头走人,根本不想与这人有任何交集,偏偏这天抄花廊小径这条捷径要回屋的途中,她大老远就看见邢嬷嬷带着一队丫头在打扫环境,只得及时拐了个弯儿,往另一端穿过水榭小桥的远路走去。

  然后好死不死,又看到邢仲坐在水榭里对着一湖绿波发呆。

  “啧。”她没好气地咕哝了一声,“早知道今天临出房门前就先翻一下黄历,也不会四处冲了对头,撞了煞星!”

  尽管如此,她还是假装视而不见地缓步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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