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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两位真是手足情深得紧。”苏福儿抱臂在一旁,闲闲地道,“倒教小女子着实羡慕呢!”

  “哼!”凤尔霄不爽地瞪了她一眼。

  “霄弟。”他有些啼笑皆非的唤了声。

  凤尔霄只得勉强吞下满腔怒火,恨恨地瞥了在一旁冲着他扮鬼脸的苏福儿一眼,随即气冲冲地抬脚走了。

  尽管人走得远了,还是隐约飘来断断续续的低咒声:“天杀的妖女!……又不得安宁了。”

  “两年不见,尔霄王爷说话依旧‘豪迈’如昔啊。”苏福儿似笑非笑地睨视他。

  凤尔善失笑,“你知道霄弟的,他性子虽然躁,却是个古道热肠,真心实意的好男儿。”

  同样祸水一枚,不足惜别之。

  苏福儿低声嘀咕了一句。

  他没有听清楚她的话,因为心中牵挂惦记的另有其事,“福儿,听说你要回家一趟,为什么?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吗?我陪你回去可好?”

  她眯起眼睛,冷冷地道:“太子殿下好灵的耳目。”

  “我时刻都惦着你。”他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她,伸手想替她拂开落在颊畔的一撮发丝。

  她立刻闪了开来,却在瞥见他仍包扎着星夜那条手绢的手时,不禁心下一紧,柳眉紧紧皱了起来。

  “为什么没让太医治疗你的伤?”

  他不在意地扫了一眼自己的手,淡淡地道:“我很好,这点小伤已经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她轻咬下唇,莫名其妙生起气来,厉声道:“我咬得你不轻,伤口没上药,又没重新包扎妥当,你——你以为用苦肉计,我就会心软上当吗?”

  “我没有这样想过。”他目光怜异地看着她,语气有一丝无奈。

  “不是故意要扮可怜给我看,那你为什么不召太医来治?”她火大的质问。

  “因为……”凤尔善欲言又止,半晌后才有些腼腆地道:“我怕你把帕子要回去。”

  “你可是尊贵无比的太子爷,要什么有什么,何必对一条帕子念念不忘——”苏福儿嗤笑到一半突然僵住,怔怔地望着他手上那条帕子。

  血渍仍在,凝红成黑,上头的结还是她昨夜亲手扎的模样。

  她心头一热,鼻头莫名酸楚了起来。

  他惦念的是帕子,眷恋的人是……可恶。

  别以为这样的小伎俩就可以感动她,她苏福儿素来是有名的铁石心肠,压根就不会……不会……

  她的脸颊突然有些湿湿凉凉的,直到他的指尖温柔地碰触,轻拭,苏福儿才惊觉自己竟然哭了?!

  她像被烫着般猛然后退,二话不说飞快抬袖抹去那该死的眼泪。

  “福儿。”凤尔善目光痛楚的望着她,停在半空中的大手不愿收回。

  指尖上犹留有她粉颊肌肤的滑腻触感,还有让他心脏紧紧绞缩成围的那一滴湿润泪意。

  “太子请自重。”她冷着声开口,强迫自己面无表情,只可惜微微抖动的嗓音泄漏了心事。“若是执意不让太医诊治,进而耽误损伤了金贵之躯,那么太子即是不让民女在宫中还有丁点立足之地了?”

  “福儿——”

  “民女言尽于此,望太子自珍。”话说完,她断然转身离去。

  不敢回头……不能回头……

  她痛恨身后那双仿佛通晓知悉她所有思绪与心事的温柔眼眸,更加厌恶自己为何不能固守立场,还是轻易被他的柔情拨乱了心弦。

  “苏福儿,两年前的惨痛教训还不足以令你明白,这个男人绝不是你能碰的吗?"在疾走回怡福轩的途中,她气息紊乱,喉头灼热,语气愤慨,"你和他天生就犯冲,你和他就是八字不合,你,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要是再为他动心,那你就真的是该死了。”

  她呼吸浊重,眼眶灼烫,她想哭,她想尖叫,她想拿把锋利的宝剑将所有缠绕在他两之间的情丝斩断一空。

  她更想找某个大混蛋狠狠算帐——

  他究意在搞什么鬼东西?为什么叫他安排的事情到现在还没做好?他吃乌龟长大的啊?动作这么慢!

  “哈-啾!”

  十九皇爷凤磬硕没来由的打了个大喷嚏。

  “相公,你怎么了?染上风寒了吗?要不要含颗刘家庄新出的甘草金橘?有生津润喉清肺的良效,简直是好得呱呱叫呢!你在这儿等我,我立刻就去拿,不要乱跑哦!”

  他揉揉作痒的鼻子,脑海自动浮现心爱小女人的笑语殷勤,关怀备至的情景。

  可恶!换作是往常,若他打喷嚏或不经意咳嗽个两声,他的小满儿就会像这样忙着张罗,还会像只麻雀在他耳边吱吱喳喳地表达关心之意。

  可是自从那个妖女唆使岳父大人把满儿召回娘家作客,他已经有五天没有见着他的心肝宝贝了。

  他发誓,等到今儿把事情安排妥当,如了那个妖女的意之后,他就立刻冲去苏府把小满儿给要回来!

  “皇爷,今儿还是要备轿到苏府探望皇妃吗?”在一旁垂手侍立的曹政见他心神不宁,忍不住大着胆子询问。

  “干你屁事?”凤磬硕英俊的脸庞没来由一红,清了清喉咙,有点不高兴自己天天都离不得妻子的秘密竟然路人皆知!

  只不过他虽然让满儿回娘家作客数日,却还是天天找名目去苏府痴缠,像第一天的借口是帮她送暖手炉去——大热天的;第二天则是亲自送点心吃食去,就怕她吃不惯苏府厨子做的菜。

  第三天的理由是新制的夏裳已到,所以他送几套让她试穿看合不合身;第四天他则是假装路过苏府,“顺便”进去看一下,至于昨天,他索性佯装得了偏头痛,非缠着满儿给他按揉片刻不行。

  但是这一缠,他就在苏府赖到了天亮,最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小满儿给赶了回来。

  唉……

  不行,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要火速将那妖女交代的事办完,否则光是牵挂着小满儿不知有没有吃饱穿暖,就十足够他受的了。

  “备轿,本皇爷要进宫面圣。”

  “是。”

  直到被请君入瓮,不得不心甘情愿放弃夺宫大业后,凤磬硕终于得以了解“皇帝病重”的真正机密内情。

  原来皇帝的确是病得不轻,病得无法治理国家朝政,但他病的却不是身体,而是脑子。

  简单来说,他的皇兄现在不再是个英明仁君,而是个——饭桶。

  “我要吃饭。”昔年英武威名远扬天下、四夷宾服的凤帝一本正经地对着弟弟说。

  “唉……”凤磬硕注视着往日精神抖擞、智慧过人、仁德无双的兄长,不禁发自内心深处叹息了一声。

  他的皇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也正因亲眼见到兄长患得此症,他才深深领悟到一件事——任凭力拔山河气盖世,拥有多广大的野心,建立多宏伟的霸业,人终究敌不过天,抵不过一个老字。

  人老了,什么病症都有可能上身,无论往日多么英伟,终还是有随风而逝的一天。

  争什么?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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