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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只不过让他心痛的对象实在太多也太广了,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所以又怎样呢?

  “太子今日这么闲,不必到侍秀苑去和众佳丽联络联络感情吗?”她笑咪咪的提醒他,“至少,您的宁妹妹定然是等候您去陪她说说话、放纸鸢很久了吧?”

  侍秀苑里住着的都是王公大臣家精挑细选出来的秀女,共有百名,再从这些佳丽中的佳丽里,择美貌与贤德为上品,列出十名供太子从中选出太子妃。

  汝阳王的郡主、汾寿王的郡主、左侍郎的千金、军机陆大人的小姐等等皆如是,而其中,呼声最高的莫过于当今皇后的外甥女,也就是平南将军的亲妹司徒宁静了。

  他们不早已洞房了吗?怎么至今他还没把人家正名立为太子妃呢?

  “福儿,你明知我当初所做的一切,从来就不是因为爱上宁妹的缘故。”凤尔善心一紧,正色解释,“我知道你仍不能谅解我,但我要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

  就算两年前他已与宁妹合欢,但是自从她离去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碰过侍秀苑里的任何女子。

  他,已经不再顾虑那些王公大臣、世家大族是怎么个想法了。

  无论如何,他再也无法违背自己的心、自己的身体,去拥抱去碰触不是福儿的女人。

  他会给她们该有的名分与荣耀,但就只是这样而已。

  为福儿守身如玉,已经成为他生命里最坚定不移的原则之一。

  他并不想将这些事摊在她面前,藉此感动她,因为他不值得因此被原谅。

  他希望是他的真心与诚意一分分、一寸寸感动福儿的。

  只是福儿才智过人又性烈刚强,想要求得她的原谅,绝非一朝一夕可成啊。

  “殿下这话说得出奇,你与司徒小姐是何种关系,又与小女子什么相干呢?”她嫣然轻笑,闲闲地道:“您又何须多做解释?”

  “福儿……”

  “殿下,福儿累了。”她截住他的话。“如果您不介意的话,福儿想先行安置歇息。”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抑住了感慨的叹息,柔声道:“也对,你病体初愈,是该多休息才是。待你醒了,晚膳时分我俩再共进佳肴可好?”

  对着他温柔得令人咬牙的眼神,她怕她会吃不下!

  “谢殿下。”最后她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欠身为礼,在宫女的簇拥下离去。

  凤尔善望着她娇弱清瘦的淡紫身影缓缓消失,忧伤的眸子里浮起一抹坚定之色。

  “福儿,这次我不会再让你逃开了。”

  他们之间已经浪费掉太多的机会,蹉跎去太多的时光了……

  苏福儿被安排宿于太子宫侧的怡福轩,那是紧临太子寝宫的清雅秀致楼阁,四周遍值她喜欢的珍罕紫芍药,还有一汪到倒蓝天浮云的镜湖。

  很美。

  但是她却半点也不领情。

  这满园的紫芍药,只会令她回想起那个让她痛彻心扉的雨夜。

  芍药被暴雨打残了,她孤寂的驻立在大雨中,浑身颤抖,握紧双拳,直直地望着那扇紧闭的拱月门……

  他还是没有来。

  因为他正陪在另一个怯怜怜的柔弱妹妹身边,哄着她,安慰她,并且向她保证往后那个妖女绝对不会再伤害她。

  窗外阳光明媚灿烂,满园芍药迎风摇艳,苏福儿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一幕初夏美景,想起过去,依旧全身寒毛直坚,僵硬如石。

  他怎么会天真如斯,以为稍示温柔,就可以将过去一笔勾销?

  以为强留她在宫中住下一个月,就能改变什么吗?

  嗤,男人。

  “我是妖女。”她轻轻启齿,声音冰冷凛人,“妖女最会记恨,最会见缝插针,得理不饶人,并且唯恐天下不乱,呵,这全都是我们这些妖女最喜欢做的事了。”

  且看京华风起云涌,鸡飞狗跳吧。

  夜深人静,明月当空。

  苏福儿遣走了那些跟进跟出的烦人宫女,不准她们在夜里还为簇拥着她,只让她们白天过来伺候就成。

  她脾性不好,既受不了丫头笨手笨脚,也见不得过度精明伶俐的,晚上歇息时更讨厌有人蹑手蹑脚在一旁斟茶添香;一个个该睡不睡强撑着跟夜猫子似的,半点意思也无。

  宫女们临走前还怕太子会责怪,更怕她一个人住这么大屋子会怕……怕?怕什么?怕鬼呀?

  哼,从来人心比鬼还可怕,活生生的人才须防范,她怕个鬼做什么?

  “现在好了。”她望着姣洁的皓月,怀里捧着已不知睡到哪一殿的虎子,倚坐在水榭椅内,满足地一叹,“这才叫作清静。”

  “福儿。”

  她背脊一僵,悠哉的笑意凝结在唇畔,看来,她还是轻松得太早了。

  “殿下,您有必要这样阴魂不散吗?”她冷冷地回头看着他。

  月光下,身形颀长的美男子含笑而来。

  凤尔善手持琉璃麒麟灯,一手提了个螺细漆金攒花食盒,走近她,“夜深,我猜想你或许有些饿了。”

  “小女子已经改了吃夜消的恶习。”她轻抚着虎子的毛,连起身行仪的意愿也无。“太子好意,心领了。”

  “全是你爱吃的点心。”他依然神色自若的微笑着,自顾自地将食盒放在石桌上,一一掀起盖来。“纵然真不饿,瞧瞧也好,好吗?”

  她防备地盯着他取出一盘盘自己素划最爱的小点——莲蓉饼,烧凤爪,云南破酥包,蟹粉饺,最后还小心翼翼捧出一盅热腾腾的鸡汁米线。

  难得到的是走那么远的路,汤汁连一丁点都没撒拨出来。

  这样,就想博得她的感动吗?

  苏福儿冷眼旁观,面无表情。

  “尝尝?”他殷勤笑问,“要不试个味道就好?”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她也着实有点饿了;苏福儿一向不与自己肚腹为难的,反正入宫这两三天来,他皇家的饭她可也没少吃过。

  “也好。”她接过象牙箸,慢条斯理的吃将起来。

  凤尔善欣慰地松了一口气,笑容可掬地看着她举手投足间秀气迷人的吃相。

  已经多久没有和她静静地对坐着,看着她一口一口尝着美食时,那满足的模样了?

  这几日说是一同用膳,可皇太子就算只吃顿饭,也得照祖宗规矩,排上八凉菜,十满盘,十二大菜,十六小点,尽管以太子之尊,毋须与其他妃嫔所出的皇子们共宴,但光是身畔站着八名宫女,八名太监恭礼服侍着,他就无法和现在这样,清静地与她相对而坐,宛若一般民间平凡的小夫妻般,宁馨恬静而美好的说说笑笑。

  他不禁有些感伤了起来。

  苏福儿偶一抬头,见到的就是他温柔却悲伤的眼神,心头突地一撞,喉头没来由地紧了紧。

  满口丰腴香滑的饺馁梗在喉间,她几乎吞咽不下。

  该死的!他为什么要露出这么脆弱忧伤的神情?

  好似他受了多大的打击,受了多么深的心伤,或者是受了多么重的委屈?

  为什么……还要一副时间少有痴情种的模样?

  “你我心知肚明,我从来就不是你心上最要紧的人与事。”放下象牙箸,她再无一丝胃口,冷冷地开口,“所以请不要再在我面前,做出你因为后悔失去我而悲伤难忍的虚伪行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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