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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群人边笑边摇头,“你知道吗?我真是傻……缠着一个根本不会爱我的男人,拚命说服自己,终有一天他会明白我、接受我的……哈哈……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全心全意的付出,到最后却落得‘不知廉耻’这四个字。”

  杉辛闻胸口一震,像是被燃烧着的火鞭狠狠地鞭打了一记,他怔怔地盯着她,莫名地感到惊慌。

  人止住笑声,侧着头想了想,最后微微一笑,笑容像秋日早凋的枫叶,嫣红转眼即逝,像是呓语又像是低叹地道:“秋天已经到了,我怎么都没有发觉呢?”

  杉辛闻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头干涩到一个字也挤不出来。

  “打扰这些天,我也该回去了。”人朝他们鞠了个躬,平静地道:“谢谢你们这些天来的照顾,谢谢。”

  “……”他的喉头干涩得好可怕,声音根本出不来。

  人转身离去,没有再回头多瞥一眼。

  她不再留恋什么。

  诸葛管家再也忍不住愤怒地瞪了主子一眼,急急抬脚追了出去。

  杉辛闻的脑子里全是她最后的那一抹凄美的笑,颓然地坐倒在太师椅上,全身的怒火已消失无踪。

  他全乱了方寸。

  拗不过诸葛管家的好意,人还是坐着相府中的轿子回去。她怔怔地看着窗外经过的景物,看见黄了的杨柳残了的荷叶,秋水一泓微现涟漪。秋天真的来了。

  瞬间,她自觉好象老了好几岁,跟着想起早上雨儿姊姊教她读过的“代悲白头翁”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洛阳女儿好颜色,坐见落花长叹息。今年花落颜色改,明年花开复谁在?已见松柏摧为薪,更闻桑田变成海。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寄言全盛红颜子,应怜半死白头翁,此翁白头真可怜,伊昔红颜美少年……婉转娥眉能几时,须臾鹤发乱如丝,但看古来歌舞地,唯有黄昏鸟雀悲。

  青春,红颜,欢笑,能几时?终究逃不了岁月催人老,就像痴情一场如美梦,终究是难逃梦醒转眼成空,只剩下满心的叹息和泪眼朦胧。

  那间,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作诗代心声出了。

  她所有说不出的、哭不出的心情,这首诗统统都帮她道尽、诉尽了。

  原来,书里有这么多的含意,原来,读书是要为自己,不是为巴结人,更不是为能够匹配上心上人的。

  这那间,她恍然顿悟了

  袁人就是袁人,永远也不会是黄兰秀,但她有她的好,无从跟他人比较,也毋需跟他人比较。

  南亩,东山卧,世态人情经历多,闲将往事思量过,贤的是他,愚的是我,争什么?

  她终于懂得了她也有独特的思想,不再是以前那个自卑,不如人,不断苦苦追寻着别人的脚步,苦苦祈求着别人认同的莽撞小丫头了。

  她多想要跟公子分享她这一瞬间的成长和体悟啊!

  在脑中闪过这个想法时,她蓦地察觉到,她和公子是永远的断了。

  是啊,他们从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永远也不可能会有交集。

  麻痹许久的伤痛一瞬间爆发开来,铺天盖地般掩没了她。

  “啊……”她恸哭起来,再也止不住热泪滚滚如雨,颤抖地伏在膝上,哭得痛断肝肠。

  她苦苦追求着一个永远也不会属于她的男人,但这个男人已经不懂得珍惜她的好,对她只有满心的误会、鄙夷与责备,甚至连辩白的机会都不给她。

  她好傻,但是……她也该醒了,该长大了。

  第十章

  失魂落魄地接了圣旨,杉辛闻呆呆地坐在书房里,对着一桌的诗书发愣。

  书房里静悄悄息的,没有笑声,没有清脆吱喳的声音,没有那一缕若有似无的茉莉花香,也没有那张巧笑倩兮的小脸。

  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自午后坐到黄昏,从黄昏坐到了夜幕落下,明月初升。

  杉辛闻微微地一顿,怔忡地抬头望向窗外的一弯明月。

  月明人不见,徒留形单孤影只——

  他是称心如意了,应该欢笑、应该松口气、应该恢复昔日的从容自在了,可是他为什么一颗心沉甸甸,胸口郁闷难消?

  他像是要跟谁赌气似的,拿过一卷公羊传,就要细细吟读起来。

  可是看了没几行,脑中思绪紊乱,他又颓然地放下书,紧捂鬓角难以自抑。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他怔怔低吟。

  今日之日多烦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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