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蔡小雀 > 不约会女孩 >  上一页    下一页


  花小姜僵立在原地,惨白的脸上神情渐渐转而倔强,贝齿紧紧咬着下唇。

  是,在学校里,她是不起眼、她是怪胎,她被排挤,和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但是她从来没有招惹谁,也从来没有伤害过谁,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她?

  上课的钟声响起了,花小姜双脚却还是像生了根似的,无法移动寸步。

  “……妈,我想转学。”

  晚上,花小姜煮好晚餐,和继母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小小声道。

  空气笼罩在静默中,她握着筷子,只敢盯着碗里的白饭,只听得见自己震耳欲聋的惊惧心跳声。

  良久,继母终于冷冷地开口。

  “你知道德宜高中一学期学费多少钱吗?”

  “……知道。”她舔舔干涩的唇,声音更细微了。

  “你想让左右邻居说,因为你不是我生的,因为你爸已经死了,所以我这个后母就连供你读好的学校都舍不得,说我虐待你是不是?”继母质问的声音拔高尖锐。

  花小姜只觉心脏跳得更剧烈,吶吶道:“不、不是的,妈,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答应过你爸,会让你读到大学毕业,然后就没有我的责任了。”继母低头扒饭,语气却冰冷遥远得仿佛来自古墓。“你就算再不甘愿吃我这口饭,你也得忍住,我们都在忍耐对方……只要再五年,你就可以走得远远的,不用再看到我的脸!”

  “妈,我不是——”

  “吃饭吧。”继母打断了她的试图解释,一点想听的兴趣也无。“我很累,不想聊天。”

  她只得闭上嘴巴,颤抖着紧握筷子,食不知味地吃着碗里的饭。

  晚餐在平静而冷淡的气氛下结束,花小姜洗了碗,继母转移阵地躲进自己的房间里看电视,小小的客厅里依然是一片凝结了的空洞和寂寞。

  自从几年前父亲去世后,她的人生,她的世界就像是牢牢贴在墙壁上、渐渐斑驳陈旧的壁纸,毫无生气,动弹不得。

  继母并没有虐待她,也没有对她不好,其实花小姜明白她也尽了最大的能力,尽管没有丝毫义务,仍然供她吃住读书,容忍着她到现在。

  花小姜为了省电,关掉客厅的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也只打开了那一盏小小的老旧台灯,然后,打开了稿纸。

  只有在笔与纸之间,她才能够畅所欲言,才能够编织一个有温度、有感觉、有情感的世界,才能……确定自己是真实活着的。

  她多么希望时间飞快流逝,最好明天一睁开眼,她已经大学毕业,可以靠自己工作赚钱、养活自己,不再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她也从不作灰姑娘的梦,因为这是现实人生,不是演“流星花园”,那种丑小鸭遇到王子变凤凰的故事,只有在言情小说或偶像剧里才会出现。

  在真实世界里,不会有任何一个王子骑着白马来.,在真实世界里,只有靠自己的双手,才能够存活下去。

  校刊文艺版的稿费虽然微薄,但是积少成多,她想要慢慢存到足够的钱买一辆脚踏车,以后上学或是去图书馆就可以比较方便又省钱。

  每个月初,她都得硬着头皮向继母拿车钱,虽然继母都没说什么,可是眼里那抹不耐烦,每每令她心惊胆战。

  总有一天,继母会受够了这一切,所以她得预先为这天的来临做好准备。

  我们导师说你的“深井”充满了不切实际的幼稚空洞幻想,而且文笔,拙劣生硬……

  花小姜目光盯着稿纸上的方格子,突然间,所有原本构思好的情节对话都在脑中消失一空。

  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写了。

  刚游完泳,冲了个澡的赵子安,套上名牌T恤和牛仔裤,躺靠在舒适的义大利真皮休闲椅上,自书包里拿出最新一期的校刊。

  他迫不及待地匆匆翻页,来到向来连载着“深井”的页数,他的神情突然一怔。

  到哪里去了?

  他翻遍了整本校刊,却遍寻不着本来应该连载到第八话的“深井”。

  “搞什么鬼?”他气急败坏地又重头找了一次,力气之大,几乎将整本校刊撕烂。“为什么没有?”

  他的动作一顿,眉心紧紧皱了起来。

  这是某种报复吗?花小姜就为了上次他说的那番话,所以故意罢写,让他追看了七个礼拜的情绪就这样悬在半空中。

  可恶!她以为她是什么东西?

  赵子安气愤地将校刊甩在地上,烦躁地爬梳过浓密头发,再也坐不住地起身来回踱步。

  烦耶!他最痛恨这种被吊胃口的感觉,上礼拜“深井”的结尾刚好断在主角一行人,终于在学校那间被封住的老旧保健室里,发现了柜子底下压着的那一口井,他们正要推开上头的柜子,然后就没了。

  “到底凶手是谁?是人还是鬼?还是那个多年前失踪的小学生?”他喃喃自语,都快烦死了。“×的!很瞎耶!为什么这礼拜没有?她到底有没有职业道德啊?”

  赵子安不爽地在宽敞的卧房里发泄着满肚子怒火,一下子往墙面猛砸篮球,一下子又踹健身器材,搞得自己脚趾痛到不行。

  “算了!”他突然站定,咬牙切齿道:“谁希罕哪?不就是一篇不知道是悬疑小说还是鬼故事的东西,她不写,我还不想看咧!”

  他唱完了狠话,气呼呼甩门出去,决定找那票死党到篮球场上来场斗牛,一决生死!

  那些文艺版上娘娘腔的东西,统统滚去见鬼吧!

  接下来一个礼拜过去了,两个礼拜过去了,他就这样忍到了第三个礼拜,可待校刊一出,又像受到了某种制约般,二话不说立刻抢到手上狂翻。

  “为什么还是没有‘深井’?!”

  赵子安怒气冲冲地冲进校刊编辑室里,一把就将负责主编的同学拖出来,压在墙壁上凶狠地咆咛。

  “赵赵赵……同学……对、对不起……”主编同学吓得话说得结结巴巴,“因、因为花小姜没有交稿……所、所以我……我也没办法……”

  “你这主编是怎么干的?吃屎长大的啊?她不写,你不会催她稿吗?”他的吼声震耳欲聋。

  “我我……我知道了……”主编同学牙关频频打架。

  “今天放学前就要给我个结果!”他威胁地眯起眼睛。

  “一定一定……”主编同学点头如捣蒜。

  赵子安这才怒气稍平,松开对方的衣服,拍了拍矮了自己一个头的主编同学,露齿一笑,“谢啦!”

  “不客气不客气……”主骗同学惊魂甫定又受宠若惊。

  解决完困扰,他愉快地哼着歌轻松离去,好心情持续到最后一堂课铃声响起后,突然收到的那张纸条,上头写着——

  赵同学:

  对不起,花小姜同学说她有事,以后没办法再连载了。

  赵子安瞪着纸条上的每一个字,剎那间,仿佛听见自己脑子里名唤耐性的神经断裂了!

  花小姜习惯性走到学校下一站的公车站牌等车,避开那些在校门口等着坐私家车的有钱同学。

  她不以自己坐公车为耻,却厌倦了站在公车站牌下,还要听到背后传来阵阵讪笑声。

  每天沉重的课业和回家后繁杂的家务已经榨干了她的全部,她没有那个精神和力气再应付复杂的人与事。

  她好想快点毕业,快点长大,大到足够有能力掌握自己的人生——

  “花小姜!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在她身后响起,她吓了一大跳,立刻回头。

  见到那张自以为是的骄傲英俊面孔,花小姜面色一沉,随即别过脸去,面无表情。

  “你到底在拽什么?”赵子安怒气冲冲的瞪着她。

  她置若罔闻,对着驶近的公车招手.,就算不是搭回家的那一班,随便什么路线,只要能够快点甩开这个讨厌鬼就好!

  赵子安从来不曾被人如此忽视过,不禁勃然大怒,索性将她一把扛上肩。

  “喂!”花小姜又惊又怒,猛烈挣扎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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