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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我和一个可靠的老相与合股,北上同人单作西凉马的霸盘生意。”谈二爷兴匆匆地道,“我打听过了,朝廷近日来征兵屯粮,有意南征暹罗,咱们若是能抢占这个先机,吃下全西凉的马匹买卖,届时还怕兵部不向咱们下单吗?”

  谈礼复犹豫了一下,怒气渐消,却仍狐疑地盯着他。“若当真是如此,那自然大好,可这等朝廷机密,你是从何打听来的?”

  “大哥,难道你真以为兄弟陪那群大小官员吃酒看戏,都是白白厮混的吗?”

  谈二爷傲然地一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若非平日花了大把银子周旋拢络,这样天大的利益哪里轮得到咱们谈家?”

  谈礼复陷入思索,脸色变幻了几番,最后终于沉声问:“是哪家商号的相与?可靠吗?”

  “大哥放心,那老徐和咱们谈家做了十几年生意,稳得很。”谈二爷哼了声,“我也让秦掌柜跟着去盯场压阵了,再说,那老徐有几个胆子敢吞我们的货?咱们谈家如今不过是一时缺了现银周转,可论商场上的势力,论在徽州的根基,又有谁能蜻蜒撼柱?”

  “是啊,大哥平素就是太过谨慎保守了。”谈四爷见气氛终于缓和了,也兴致勃勃地插嘴,“所谓富贵险中求……”

  “如果你们早几年懂得这么盘算经营,咱们谈家生意也不至于元气大伤,银钱吃紧到这等地步!”谈礼复恨恨瞪了两个不长进的弟弟一眼。“若非我谨慎保守,底下的生意早被商岐凤一锅端了,哪里还剩得了这几间酒楼茶庄供作营生,你们到底知不知羞耻?”

  谈二爷和谈四爷脸色尴尬,互觑一眼,谈二爷忙堆笑道:“知道了,知道了,反正咱们是有根底的,不比那些小家小户。况且,大哥忘了现在还有个堂家在?”

  一提到堂家,谈礼复面色稍转,眸底透着一丝心机深沉。

  谈二爷和谈四爷交换了一个眼神,绷紧的神经总算微微松弛了下来,有些窃喜。

  “哼!”谈礼复面色阴郁地开口,“总之,现在你们谁都不准再动家里剩余这些产业的脑筋,要是在茶叶和贩马的利润回收前,又给我捅出什么漏子,我绝不会饶过你们——听见没有?”

  谈二爷和谈四爷此刻不敢再惹恼兄长,只得强咽下不平,勉强应了声。

  书房窗外,花工阿牛正勤快修剪着枝叶横生的矮树丛,绿油油的叶子纷纷落下。

  日渐黄昏,影斜映霞光。

  自杏阁酒楼的雅座凭栏望去,但见大片典雅建筑民居祠堂俱沐浴在紫橙万丈光晕下,古色古香,如诗如画。

  “昨儿酒未喝完,话未聊尽,不知堂兄可有十分惦念本王否?”静王啜了一口梨花汾酒,笑眯眯的问,“抑或觉得本王是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这才三天两头扰得堂兄不得清静?”

  “好说。王爷盛意拳拳邀约,草民受宠若惊,又岂有不从之理?”堂烬一派谦冲尔雅,笑得好不亲切。

  静王爷瞅着眼前笑得比他还温暖和气的俊美男子,忍不住支着下巴,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口气,“唉。”

  若说商岐凤是头震慑天下的可怕猛虎,那眼前的堂烬就是只教人摸不透底细的九尾狐;而且,他超不习惯有人笑起来比自己还漂亮迷人啦!

  “王爷何故叹息?”

  “坦白说,在去年之前,本王从未听过堂兄的名头。”静王摊一摊手,老实地道,“商场上,江湖上,无论是黑白两道,都打听不到堂兄家源起于何处、势力分布有多广。”

  “这便是王爷亲自至万缎庄邀草民一聚的原因?”堂烬剑眉微挑,英俊脸庞有一抹诧异之色。“王爷太客气了,身为权倾半边天的当朝贤王,号令天下谁敢不从?您想知道些什么,只要开口,草民自是知无不言。”

  “含混打屁的本领还不输本王,”静王喃喃,还真一副挺苦恼的模样。“细想想,堂兄你这人也就更难缠了。”

  他失笑。“王爷真谦虚,草民哪及得上您的一根手指头?”

  “够了够了,再这么尔虞我诈吹来捧去的,咱俩没吐,旁边的酒客全呕翻在地了。”静王摆了摆手,“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本王想结交堂兄,不知堂兄可赏小王这三分薄面?”

  堂烬嘴角含笑,眸底戒慎之色一闪而逝。“蒙王爷如此恩宠,草民岂能不识抬举?然草民不过是小小布庄的东家,又何德何能——”

  “本王方才话尚未说完。”静王慢条斯理地为他斟了一杯酒,笑容可掬地道:“我说的是“去年之前”,可自今年初万缎庄立足徽州以来,本王忍不住包打听的个性,不免东问问西探探了一下,这才知道堂兄背后大有来头呀!”

  堂烬面上闲适的笑意消失无踪,眸光锐利盯着静王,“哦?”

  “也是巧合。”静王笑容依旧,只是神情掠过一丝感伤,但稍纵即逝。“原来堂兄是本王旧识的同乡……”

  他捕捉到了静王眼底那抹苍凉悲伤,微微眯起眼,朝中有哪位大品官宦王公亦出身相同故乡?

  静王立时回过神来,掩饰地一笑。“哎呀,人年纪大了就是这样,说着说着就开始感慨世事,倒教堂兄见笑了。”

  堂烬望着尚不到而立之年的年轻王爷,眨了眨眼睛。

  “总之,相见即是有缘,况且你我年岁相当,谈得又投契,不当知交好友实在太可惜了。”静王又是一脸笑眯眯的,猛占人家嘴上便宜。“怎么样?同本王相交好处可多了,静王府里有的是极品的“十八学士”和“风尘三侠”,如果堂兄喜欢,送你个百来盆也不是难事。”

  “那么敝庄内不知有何东西是王爷看得上眼的呢?”堂烬淡笑地试探问道。

  究竟,静王爷看上了他的什么?

  “小东西。”静王笑得好不开心,“不过堂兄尽管放宽心,本王一来无夺人所爱的嗜好,二来无龙阳断袖之癖,你玉树临风矫健挺拔的身体很安全的。”

  “多谢王爷放过在下的“身体”一马。”他又好气又好笑,随即挑眉道:“草民是个商人,若不能事先盘算分析风险利弊,就算该笔利润再诱人,也断不敢贸然踏足其中。”

  “说穿了,你就是怕本王挖坑给你跳吧?”静王扬眉看着他。

  “王爷能允诺绝不挖坑给堂某跳吗?”他微笑反问。

  “不能耶。”静王笑容更加灿烂,“因为小王素有整人癖,几时要发作也说不准呢!”

  “那请恕草民与王爷纯粹神交即好,只有景仰,不涉利益。”他也笑得好温和好客气。“如何?”

  “本王没猜错,堂兄真难搞。”静王笑叹了一口气。

  “王爷真知灼见,英明盖世。”他不动声色,脸上笑意不减。

  “彼此彼此。”

  堂烬亲切的笑容一直维持到踏进万缎庄那一刻,脸色随即一沉。

  “阿唐,到我书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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