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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会忘记离婚协议书上面写了,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吧?”她恢复镇定。

  “我想破镜重圆。”

  “镜子破掉就是破了,劝你不如早点去买一面新的。”轻易得到的东西,人总是不会珍借。

  “我喜欢旧的镜子,我对它有感情。”

  “我听你在放屁,离婚是你的决定,说要复合的也是你,那我呢?我的想法在哪里?”她变了很多,已经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梁心愿了,她有了爪子,抓人还满痛的。

  “妳知道吗,其实会走到离婚这一步,一点都不是我的本意,如果可以,我不想离开妳。”他想念那个总是虔诚仰望他,彷佛是看自己世界的神,全身信仰爱恋他的梁心愿。

  他记得她说爱他时的娇惑甜美,记得她在屋子里忙碌的影子,记得她晒衣服时老爱在带着阳光味道的被单上磨蹭的娇俏模样。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让我感觉我是一个无用的妻子,只配享受你给我的衣食无缺,你在想什么、你在做什么、还有为什么要跟我离婚,我都一无所知,你的命令我负责执行,我在你心目中到底是什么?”

  她眼眶一红,别过头去。

  两个人从相爱到建立家庭,甚至孕育下一代,都需要极大的互信和投入才能长长久久,他们,对彼此的认识太少,只因为一份单纯的热情就进入婚姻,懵懂钓在一起,懵懂的分开,蓦然回首,多年的婚姻剩下的是带不走的情伤。“心愿,对不起。”

  她一震。

  男人是不道歉的,他却为她低头。

  “我这一生除了妳没有别的女人。”

  响应不了这个带着太多爱恨的话语,可是不管她有多气他,心里有多少怨气,他都不能让这两年的隐忍变成流水般无意义的事情,这次他不会再轻易放开她的手。

  梁心愿好想问他——

  那么我们为什么会离婚?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让她重重地摔了一跤,却不知道跌跤的原因,要复合?她对他的爱情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上名字的同时就已经被扼杀了。

  “妳别生气,我去晨跑回来发现楼下有人在卖米香,我记得妳爱吃。”话题怎么来了个乾坤大挪移?

  “我怕肥,已经不吃那个了。”真没用,刚才的气势呢?居然一听到米香口水就泛滥,她怎么那么没路用啊。

  “走吧,反正妳也要下楼出门,顺便看一下又不会怎样。”他就直接牵着她的手下楼去。

  “我要去超市。”

  即便梁心愿瞪他瞪得眼睛快要冒烟,偏偏他那向来不太有表情的脸居然漏出一副得逞欢喜的模样,她被他的样子吸引,按理说她气他气了这么久,应该要好好编他个耳光,甚至把手抽出来的,可是她忘了要发火。

  是因为对他还有余情,所以也依旧学不会拒绝吗?

  “那个不急。”

  楼下一辆小货车就停在巷子口的畸零地上,“蓬”的爆米花声音还有麦芽的香气顿时弥漫出来,梁心愿和小区的老妈妈错身而过,她看见老人家的眼睛里有着童年那种纯粹的喜悦星星。老实说,她还以为这种到处替人家爆米香的车子已经绝迹了。小时候,阿嬷总是不厌其烦的跟她讲她的小时候。阿嬷说那时候的米香没有现成的,得从自己家里带出米、糖来,然后香喷喷的米花就会从奇异的麻布袋里出现,那声响,那香味,还是叫人吮指回味,她懂,那是阿嬷的少女情怀,就像刚刚与他们错身而过的那个老妈妈。

  “太太,妳可来了,妳先生真是体贴,他说妳最爱吃现爆的米香,叫我不能走,不是我吹牛,我们张家米香可是有百年历史,妳一定要尝尝看,不好吃不用钱啦。”穿着汗衫长裤的师傅很以自己的手艺自豪。

  看看车子上罗列着各式口味的米花,梁心愿说了,“我要蚕豆口味的。”

  臣服在米香的香气里不算太弄吧?

  二十分钟后,她拎着芳香扑鼻、切得四四方方的爆米香往回家的路上走,嘴巴嚼着老板送的试吃产品。

  “要去河堤上走一走吗?”他提议。

  要去散步吗?逛夜市吗?周休出门去风景区走走吗?这些以前都是她兴致勃勃的提议,可一到他面前很快便被打回票,他手头上有很多事要做,他有学术论文要发表,美国国际医学会即将延揽他成为会中最年轻会员的宴会要参加,还有什么全球医院高峰会议……

  对他来说这些才是重点,她已经娶进门,只要不出什么错,她一辈子就都会是他的。

  想起过去,她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这些你带回去吃吧,我没胃口了。”把一包原封不动的米香给风静起,她径自走了。

  其实,他们跟米香的因缘不只这样。

  有一次她刚好期中考完毕,他也刚好拿到假,两人于是计划来个基隆庙口一日游,包包里装着昨夜打印出来的A4纸,上面都是网友介绍的美食所在地,一辆加满油的机车,两人就沿着八斗子滨海公路想直奔目的地,滨海公路的海边好美,两人边走边玩,中午出发直到傍晚赶上夜市最热闹的时间,他们毫不客气的大啖美食,鼎边锉、奶油螃蟹、生猛海鲜、三明治、鸡卷、豆签羹、泡泡冰……舍不得许多没吃到的美食,她直嚷着恨不得有好几个胃。

  回程,玩累的梁心愿昏沉沉的在他温暖的背后打着瞌睡,风静起没办法,为了她的安全,只好脱下外套系住她的腰,又在自己胸膛上打了死结,把她像婴儿似的带在背后。

  她搂抱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瞇着眼睛,茫茫的看着海面上一点一点捕捉透抽的渔船灯火,这条路一入夜,每个路灯都是芒星状,就像一个星星城市一样。

  风很凉,星星好美,如果可以这样一路骑到天的尽头就好了。

  天的尽头没到,好景不长,向朋友借来的老爷车很不赏脸,半路爆胎了,风静起这才把她摇醒。

  两人面面相觎。

  这公路上要去哪里找机车店修理补胎啊?最吊诡的是居然连平常三步一间的便利商店也找不到一家。

  风静起要她穿上外套,便开始推车。海涛拍岸,有些路段冰冷的海浪还会溅到人身上,走了一段路,她开始讲笑话,将同学的八卦说给他听,比手划脚,最后助教还有教授的绯闻都搬出来讲了,他也听得乐不可支。

  多年后想起来,在那样的深夜,因为有他,她一点都不害怕。

  当然,她也忘记自己是有门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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