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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才两句话,自谦的“民女”就不见了,她实在有趣极了。

  “既然来了,本王就陪你参观一下王府好了。”看见她,他心情大好,遑论他的妻妾不曾有过这种待遇,就连皇帝到臣子的家里,他也只招待他在厅堂坐坐,喝杯茶而已。

  “我很忙,说完话我就走。”她哪来的闲情逸致?还参观咧!

  “不急,既然来了就在王府待个几日吧!”

  “我说完话就要走!”

  “哦。”

  哦,是什么意思?她冷静下来之后,细细回想他的反应,却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她端起茶来喝,水灵灵的眸子觑着杯缘打量着眼前一脸自在的朱漓,他也太过泰山崩于前面不改颜色了……

  就好像他想要很久的猎物跑来自投罗网了那般的得意。

  她心下一凛,手心泌出汗。

  “香姑娘不是有话要跟本王说?”

  她把多余的心思收回来,直接道:“摄政王请万岁爷指婚于我,民女觉得惶恐,民女无才又无德,不敢高攀,谢谢八王爷的青睐,还是请您另找别家的闺女吧。”

  “君王岂有戏言。”他也不恼。

  当了二十几年的爵王,骄生惯养,世间万物,只要他开口,没有什么是要不到的,千般女子,谁不对他卑躬屈膝、极力讨他欢心,她却独独不然。

  她坐在那,腰杆挺直,小脸儿一本正经,下巴收缩,双手收在裙兜里,连他最珍贵的雀舌茶都不领情。她不会知道,对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这样的她只会令男人更加疯狂。

  “还不是你扇的风、点的火,我一介平民女子,小万岁爷别说听过,根本闻所未闻,我不明白,你对我为何这么执着?我们根本不认识,你收我进门就好比王爷收藏丰富的古董又多了一件,对你没有太大意义不是吗?但对我而言,那却是我的一辈子,我不想把我的一辈子埋丧在这里。”

  “我想要你,你就必须是本王的。”当他想要的时候,无论那东西对他有什么意义,当下,他只要要到手就行了。

  这是他的天性,他承认自己天性坏,再出格的事都不觉得过份。

  “你从来没把人当人看待对不对?所以你也不懂得爱。”

  “逞口舌之能对你没好处。”

  “好处?你觉得我想从你身上要什么好处?荣华富贵?虚名?还是其他我没想到,也想不到的?”

  习惯掠夺的人傲慢又嚣张,这是谁宠出来的?

  “赫韫就这么值得让你袒护,他就知道什么是爱了?”朱漓冷冷的笑,笑得人脊背骨发凉。

  “他懂得尊重我,知道我想要什么,给我家的温暖,他这辈子只会有我,我这辈子也只会有他,他是我的良人,王爷能给得起这些吗?”

  到底什么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赫韫吗?真教人妒忌!

  “本王有什么给不起的,差别在于本王给不给而已,你一个区区女子凭什么跟本王谈尊重?女人不过就是用来暖床的工具,本王高兴就对你好点;我要是不悦,有眼色的人就会离我远一点,女人不需要爱,她们要的是本王所拥有的权与利带给她们的好处。”

  又是好处!

  “我不跟你争这个,世界上女子那么多,我只能说你运气不好,碰到的都不是真心爱你的女子。八王爷,请你取消指婚这件事,我不是王爷的好对象,婚姻大事对你来说或许只是多了一房妾室,对我来说却不是,我要的是一个可以白头偕老的伴,很抱歉,你不是我的那个唯一。”

  “你真敢说,你把本王贬得很彻底啊。”什么叫唯一?所谓的唯一就是无从选择的选择,是平民百姓自我安慰的遣词用字,他不屑一顾!

  “民女不敢。”

  “你左一个不敢、右一个不敢,却把从来没有人敢对本王说的话都说遍了,本王现在只是对你有好感,若真要宠你,你不就爬上天了?”

  被人指着鼻子骂,还是个女子,她真勇敢过头了,打击男人的自信心,她做到了。

  “既然说不动王爷,王爷也不愿改变初衷,道不同不相为谋,打扰王爷甚久,民女告辞了。”浪费了那么多唇舌,就当对牛弹琴了。

  想走?朱漓往上勾的凤眼掠过一抹精光。

  王府可不是她想来就能来、想走就能走的地方唷。

  他温吞吞的说:“脚长在你身上,你要走,本王不拦你,不过,你前脚一离开王爷府,赫氏上下十八口人的命就这样喽……”随手往脖子一抹,表情嗜血。

  香宓气得差点没脑充血!

  “你堂堂一个摄政王威胁我一个弱女子有什么好得意的!”擦起腰,就算被当作泼妇骂街也认了。

  “本王从没把你当弱女子看待,要不然我又何必费这么多工夫就是要把你弄到我的府邸来。”她的眼睛比他藏宝阁里的任何一颗宝石都还要璀璨,看她那气红的双颊,就只差没扑过来咬他,糟糕,他很想被她咬怎么办?

  香宓咬完牙,艰难的把被磨光的耐性捡回来,心里却把朱漓的祖宗八代都问候过,这才开口,“朱王爷,根据大晁律法民法篇,第七二条,胁迫、强抢民女、不法拘留都是重罪,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贵为摄政王在律法面前也是一律平等,放我走,不放我走,您要不要稍微再深思一下?”

  朱漓笑得像得逞的狐狸,王权大过天,她居然跟他谈大晁律法,她一定不知道大晁律法是经过他撰写、润饰,才定下的。

  “不要。”

  “朱漓!”

  “你叫我的名字真好听。”他难以自己的低声闷笑。

  她拍了桌子!

  “住下来吧,别的我不敢说,王爷的府邸有趣的地方不少,你会喜欢的。”她的直接深得他的心,他越来越喜欢她了怎么办……

  据说,她住的这个嫏嬛院,原来的主人是朱王爷的宠妾之一,可惜红颜薄命,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

  死人住过的院落,总是晦气,两年以来一直再也没有其他的妾室住进来过。

  虽然没有人住,倒也收拾得干净俐落,香宓才不管朱漓存的是什么居心,她也不忌讳这个,只要没有人来吵她就好了。

  “姑娘?小浣、小纱进来了。”细细的嗓子在门外轻喊,接着珠帘玎珰撞击的声音清脆的响起,两个双生儿似的小丫鬟各端着沐洗用具走了进来。

  香宓睨了一眼,完全没放在心上。

  “东西放下,人出去,不用伺候。”

  她说完支着下巴,斜卧在锦绣的卧榻上,看着院落花团锦簇,五彩斑斓的花园。

  有钱人家的享受就是这样,想要四季如春,就能四季如春,想看见花,就有花供他欣赏,想要人,就不择手段的硬把人强留下来,人权在这里抵不过朱漓的一根手指头。

  她这样不见了,赫韫一定很担心。

  她不要他担心,她只希望他一生一世无灾无忧。

  相思无药,她想念赫韫,想念他用胸膛容纳她,用他最真诚的心疼惜她,在赫府的时候从来不觉得一天很漫长,但在这里也才一日,她终于明白度日如年是什么意思了。

  她魂不守舍的,心里想的、脑子里念的都是赫府的一切,琐碎的、好笑的、贴心的,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了,眼眶浮现一片泪雾,她手一摸,竟然摸到一手的泪痕。

  用力的擦掉眼泪,哭有什么用,她告诉自己要熬过去,熬过了,以后过好日子,好好的过,要去更多好地方,看不一样的风景。

  到时候她要放下一切和种种的包袱,与这些纠缠不完的爱恨情仇,随意到任何一个城镇,想停就停、想留就留,享受无牵无挂的自由,这些牵肠挂肚、两相为难到时都会成为过去……

  心,感觉很豁达,但是眼泪仍然不听话,全争先恐后的流出来,跌至地面,摔成一地的呜咽。

  已凉的泪把长夜浸得湿漉漉的。

  迷迷糊糊的睡去再醒来,香宓只觉得头昏脑胀的,想翻身下榻,太阳穴却传来一阵疼痛,接着有一双小手扶住了她。

  “姑娘,你脸色不好呢,是不是哪里不适?小浣去禀报大人,请大夫过来看看好吗?”

  香宓稍微回过神,有气无力的,“你们怎么还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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