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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盛知豫看了眼茶牌,“给我们来四份点心,蒸粉果和鸡扎,如果有管饱的猫耳朵也给我们来两碗。”

  别院一天只有两食,她这习惯了要吃早午晚的人,来了这些天还是不太能习惯,再说早晨吃进肚子的两碗粥经过这几个时辰的消耗,已经空空如也,不吃点什么,她可能会晕在路上,只能让春芽把她背回去,嗯……还是不要吧,春芽可能没那闲手。

  “有。”店小二脆声应道,茶堂隔壁就是面馆子,客人喝了茶,想吃点别的,他们也能供应。

  这两相帮榇,两家生意各增加了好几成。“再来两份片儿川面。”她追加。

  “您稍待。”敢情这位小嫂子叫这么多,可都是替那胖胖的丫头点的?店小二瞧了春芽一眼,脸色不变,自忙去了。

  没人知道他这误会大了,春芽无辜的背了黑锅。

  她们坐下的时候说书先生已经讲了几副佐茶段子,但见茶客都不怎么买帐,于是喝茶润喉后,惊堂木一拍,茶客鸦雀无声,闹烘烘的茶馆顿时安静下来。

  “诸位乡亲,话说天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小的今天特别准备的段子,是我朝堂堂骠骑将军梅天骄的传奇。骠骑将军是什么人?”拖长着声音的开场白是每个说书人必备,吊人胃口的开始。

  接下来便有声有色的开说,不时还比划动作,真是说唱倶佳,引人入胜。

  盛知豫不是很专心的听着说书先生绘声绘影的说书,她对这些凭空捏造多过事实的剧情本来挺有兴趣的,不过现下祭五脏庙比较重要,她呼噜呼噜的吃着片儿川面,一面呼烫,一边大口大口的吃,耳朵不时飘来那么一两句——

  “……说起这位大将军,年轻从戎,十三岁开始便立下系萦战功,二十五岁那年平西夷,又率军北进,将狄戎番邦驱逐五百里,皇上封了五品的骠骑武将,传说如今朝堂上的满朝文武,都跟过他打过仗。”

  台上说书先生口水乱喷,也不知真的占几分,假的掺水多少,他扯他的皮,盛知豫已经吃了两盏茶,一大碗片儿川面,吞了两碟糕点,剥了一地的瓜子皮,成果不可谓不丰硕。

  “骠骑将军是谁啊?”她拨空小小声的问,希望春芽替她解惑。

  不怪盛知豫没眼力没见识,她一个当家主母,关心的是家中用度开销、关心相公有没有可能拿点钱回来贴补她些许——虽然纯粹痴人说梦、关心她的嫁妆铺子什么时候可以回到她手里——这作梦的大饼越画越大、关心四季衣裳、关心宅里哪些人又不想让她好过了……就是对朝中大局不关心。

  她就是眼皮子浅,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她不否认。

  “骠骑将军不去打仗,只管上窑子也能当将军?”春芽毫无心机的应和,并且十分不解,要这样也能当上将军,那当将军不难嘛。

  盛知豫嘴里的汤差点喷出来,飞快擦了嘴,这要让人误会还得了,被哪个多嘴的人随便传出去就不得了了。

  “骠是剽焊的骠,不是嫖……那个的嫖,叫你多认字读书你就不要,说什么认那么多字又不能当饭吃。”她义正词严,简直想把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的气质塞进春芽脑子里。

  这荤素不拘的性子,到底是跟谁学的?

  人家说有什么性子的主子,就会有什么样的仆从……慢着,她干么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春芽不好学,完全是她自己的问题……

  接着,说书先生的声音又传来:“这梅天骄军戈铁马,奔于战场上,传闻他出身低微,是个私生子,幼年过得不像话,孤孤单单生在大家族里,没有亲族家人庇佑,常受同年纪的人欺负,离家后,一身本事全靠自己的拳头悟来,半生战名也是靠一场又一场实实在在的拚搏得来的,”说书先生话一顿,语调突然高昂了起来。

  “南荒的野地不知道染红了多少回,这身穿银白盔甲,披黑色战袍的青年,踏着累累枯骨,替他争来了五品官位。”

  他情绪高昂,唾沫四飞,茶客中却有人悄悄咬起耳朵,和他们隔着一道座席的恰是盛知豫主仆。

  “我有从京里来的朋友说这梅天骄性情极难捉摸,因其寡言冷情,从来不卖老臣面子,朝中新贵也不敢与他往来,拉拢排斥都油盐不进,是以被忠臣、贪官都视为眼中钉,新帝听政以后,一日早朝他当着诸大臣的面顶撞陛下,出言不逊。因言词多有不当,顿时,朝中一干旧臣抓住机会,纷纷递奏摺表示,梅天骄治人手段残酷,功高震主,趾高气昂举止失仪,应与惩处,以为资监。新帝本着爱才之心,对他屡屡提点,谁知道,他冥顽不灵,最后还是激怒了皇帝陛下,近几个月,这桩传闻传得沸沸扬扬,不晓得你听说了没有,皇上将他扔到白河来。”中年男子侧身靠近那和他年纪相当的汉子低声说道。

  那汉子兴致勃勃的往上凑。“像他这样被扔到这里来,还被停了俸禄,皇上也没说怎么处置,这岂不等于变相监禁,如果皇上一日不下旨,不就一辈子不能出去了?”

  “不只如此,还有传闻说他来到白河,在山脚小村窝着,这一待好几个月,却遍寻不到蝴口的工作,很是落魄。”不是唏嘘感叹,风凉的意味浓厚到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

  “谁敢用这样的人?往好处说,搞不好有起复之日,往坏的说,过个几年皇上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这个人?这种人烫手之至,别说用他,就连打招呼我看都能避就避得好。”

  盛知豫放下了茶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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