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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这名字有多久没有人喊过了?

  那很久、很久不见的人,用他惯有的语调喊这个连她自己都遗忘了的名字。

  她的心,酸涩了起来。

  他一身烟青色长衫,未束的黑发张狂的漫天飞扬。

  眉目深刻俊朗,看人时,如山润水,泉,清冷却难以忽视,那高贵的气质,雍容的轮廓,风骨自生,比起以往更胜一筹。

  以前的他似一把未出鞘的宝剑,如今的他,冷清气质只多不少,就像随时都可以破锋而出的利剑。

  “混……蛋……”她哽咽。

  看似大片的沧桑岁月从他们之间穿梭过去,其实真正相处的只有一年,静静的走来,又静静的消失。

  “果然不能离开太久,记性不好的人都把我名字给忘了。”伸出长臂把人搂进怀里,紧紧的,不放。

  他眼神闪过千万风景,青涩的少年时光,过往的岁月,然而,多年的风霜辗转,八年过去。

  被空虚多年来拢着的心,哪怕外面寒风凛测或是倾盆大雨,心里总有一块是温暖的。

  她的一颦一笑,她讲话的声音,他从来没有忘记。

  那思念这般厚重。

  繁德儿将额头死死的靠在他胸膛,熟悉又带陌生的味道飘荡在鼻息之间,眼眶发酸,无力的闭上眼。

  “这么隆重的欢迎,害我都心虚了。”从他结实胸膛透出来的声音撞击着繁德儿的耳膜。“让我好好看看你。”

  她这才害羞的退开,但是因为他的靠近而红了的耳根还是泄漏了少少的少女情怀,她局促的说:“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就老样子。”

  离开那温暖过头的怀抱,突然有些不舍。

  “是老样子,我还以为可以看到一个妸娜多姿的大家闰秀,哪晓得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是男装打扮?”可就算着男装,依旧看得出来她的改变,她的眼是一种纯粹美丽的黑,有一种通透的美丽,五官轮廓拉长了,有了秀美的姿态,衬着纤细的手脚,像一株生气鲜勃的花。

  “我到处行走,穿女装不好做事你也是知道的。”

  越紫非拉拉她挽发的锻带。“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被我糟蹋了。”

  他忽然觉得心酸,这孩子,承受了多少不该她承受的东西?还要继续多久?

  “我可是替自己攒嫁妆,谁理你啊!”

  “哦,这些年,有看对眼的好人家了吗?”越紫非拉着她的手一起坐下,坐下来陪她看着那片明明什么都看不见的天。

  “我每天穿成这样,你觉得会有谁看得上?”

  “那天下的男人都瞎了眼。”

  “是啊……我说你回来怎么没叫人带个口信?”

  “我回来奔丧。”他的眼掠过一抹痛。

  繁德儿错愕。

  难怪他的神情无论看起来多轻松,就是觉得勉强。

  “我爷爷过世了。”

  “怎么……这么突然……”她很难相信的低喃。

  即使和那位老人家素未谋面,可是透过越紫非,也听了那位老人家不少事情,感觉跟他爷爷就像认识却住在远方的人那样。

  “那么,你要回本家去吗?”

  “妳也知道我回不去的。”一个在族谱上被除了名的人,只是一个不相干的路人罢了。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吗?.”这问题放在她心底很多年,只是越紫非不说她也不问,不碰触他不想提及的伤口,就像他从来也不问她不想说的事情一样。

  这是他们之间不说出口的体谅与尊重。

  “这件事,以后你会知道的。”当然,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爷爷的预测成真。

  没有人知道那预测让他心惊胆战了许多年,吃不好、睡不香,辗转煎熬。

  “我们替老人家摆个香案吧?”

  越紫非惊讶的看她一眼,点了头。

  繁德儿温柔的伸出的手,掩在他面颊上,让忍着狂痛的他,无声的把眼泪流进她掌心里。

  她侧然,心颤动。

  这样深沉的男子原来也有心思感情外显的时候,人的感情不总会被自己的意志压抑,再怎么死撑,该痛的时候,再坚强的人还是会流泪。

  最亲的亲人离开,都没办法去送那最后一程,即使是怎样的富贵无边,梦却荒凉。

  对镜梳妆,对一个寻常姑娘家来说就跟吃饭、蹲茅房一样,是每天都不可少的事情。

  对繁德儿来说,却很生疏,她怔怔的对着铜镜坐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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