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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嗔完,恋叶仿佛当眼前铜镜是兰青的脸般,狠狠将湿布往铜镜一掷,湿布“啪”地打中镜面,楚楚可怜地挂在铜钵边缘。恋叶瞪着湿布看了半晌,后又抓起怒摔了几回。

  “恋叶姑娘……您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听见声响的桂枝进到房里。

  桂枝在旁,恋叶不方便再提起兰青,更不可能告诉桂枝她为何生气,只得将布巾一丢,恼怒地踱回床边,开始扒除她身上的男装。

  恋叶嘴嘟嘟地解着身上的布扣系带,桂枝乖巧地自一旁接过摺好,后再拿来恋叶休憩时惯穿的纱袍,抖落绾在脑上的青丝,不过眨眼时间,恋叶已摇身变回她千娇百媚的女人模样。

  “真奇怪……”正在帮恋叶梳发的桂枝困惑道。

  “怎么?”恋叶右眉一挑。

  “我是说您的脸颊……”桂枝探头望着恋叶说话。“您今儿个明明没休息多少,可是您的肌肤,却白里透红,嫩得就像一摔就会碎破的蜜桃子。还有您的嘴儿,明明就没搽胭脂,怎么也红得像刚被人咬过了似的!”

  桂枝不提嘴巴还好,一说起“嘴”跟“咬”,恋叶一双秀眉登时紧蹙。“去去去……”她起身硬是将桂枝赶出闺房。“我要休息了。”

  门一关上,只见恋叶若有所思地抚着唇角,后她恼气地将自己投身卧榻,用力搥着棉被泄忿。

  “那根呆木头!”

  听她这么斥骂,不知情的人,定会以为她在气恼兰青的傻愣。不,大错特错——真正教恋叶面子挂不住的,不是兰青的傻愣,而是她自己的反应。

  兰青他什么都没做,就只是傻愣地站在那任她亲吻,然后——她便迷得晕头转向,差点就将自个儿双手奉上了。

  岂有此理!堂堂倚红阁最抢手的琵琶女花恋叶,竟然会栽在一根木头的嘴上?

  “可恶!”恋叶又朝床杨重搥一记,恨恨地对天发誓。“你看着好了!臭木头,看我明天还会不会去找你!”

  活了这么大把年纪,都二十七了,就为了一个吻,一个少年,兰青头回失眠了……

  不,这么形容更恰当,兰青还是头一回尝到,“思念”的滋味。

  说来也是可笑,兰青虽然自小就生得一副老成脸,可对情爱一事,却比现今十多岁少年还要懵懂。归咎源头,就得说到他师父扶摇子的教诲。

  自兰青上华山,扶摇子便一再耳提面命,女人与情爱为习武修行大忌——是习惯成自然,兰青早下意识将女人视为不可亲近之“物”,即使下山接管兰记都两年了,但兰青对女子的“恐惧”,仍似有若无地盘据心头。

  一来无对象,二来慢熟,若不是练叶那一个吻,兰青还当真不知道,原来思念是如此缠人的东西。只要他手边工作不忙,一张或嗔或喜的俏脸便会从他心头浮现,那是练叶的脸,兰青从没想过任何一个人,比练叶还多、还频。尤其是那个吻——兰青只消在脑中稍一回味练叶唇瓣,他的身体立刻产生反应。

  就像现在。

  难以成眠的兰青翻身坐起,面露困窘地瞪着腹下硬直的男物。在华山习武时,师父曾教他背诵心经,特别叮嘱在心念动起的瞬间,定要复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来消解欲望。色对木讷的兰青来说向来不是诱惑,所以在华山十八年,兰青一直没亲身证实,诵念心经对解欲一事,到底有没有任何帮助。

  这会儿明证已得,答案是无效。兰青依着师父嘱咐将心经自头到尾念了不下十回,只要嘴边一停,练叶软嫩唇儿的触感便会再次浮现,然后,他腹间男物便会鼓胀膨起,屡劝不听。

  兰青本是用画画与读书来转移注意力,可当他发现自己再而三重复看同一页,或者再而三描绘出同一张脸容时,他放弃了。夜已深沉,不懂如何处理欲望的兰青只能瞪着床棂发愣,这时一弯弦月缓缓自云后现身,兰青一瞧见那粉白的弯月,他脑中再次浮现练叶那吹弹可破的嫩白脸庞……不行!他手抱着头急忙将脑中容颜挥去。再这么下去,别说是睡觉,就连让他腹间硬挺消褪的机会也没了!

  “喵呜……”

  此时屋上传来猫儿叫春的嚎鸣,一声紧过一声,大有不将体内欲望纡尽不肯罢休的态势。睡得正香的人们不堪被吵,遂出门拾了颗石头丢掷,猫儿哀叫一声跑走。

  屋里的兰青听了,突然翻身下床,披上外袍出门。

  皎洁月光中,只见一抹黑影追在逃窜的猫儿身后,全身斑纹的公猫停步注视紧追而来的兰青,像是可以感觉到他对它毫无敌意,它竟然主动亲近兰青,坐在他脚边继续嚎鸣。

  “喂!”兰青赶忙弯腰将猫儿嘴巴闭紧。“你这样会害我们捱石头打的!”

  猫儿喉间愤怒低哼,像在抗议兰青阻挠它发泄的霸道。

  “等会儿,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话一说完,只见黑影臂间挟着猫儿一跃,片刻之后,一人一猫随即来到城中最高的牌楼。兰青手一放,猫儿随即跳至楼边围栏,引颈嚎鸣。

  “喵呜……”

  “我真羡慕你……”兰青不怕吵地坐在一旁喃喃自语, “你有欲念便这么大声哀鸣,可是我却不知该怎么解决才好……”

  兰青望着前方呆了半刻,后又忍不住揣想起练叶来。“不知道练兄弟他今晚睡得可好?是不是也跟我一样辗转难眠?”

  在这个时候,他啊,多想见一见练兄弟啊,就算见了又捱骂,又捱白眼娇嗔的,兰青还是觉得开心,甘之如饴。

  “有谁可以回答我,我到底是怎么了?”望着无垠的夜空,兰青幽幽地叹了口气。

  每日寅时过后,竟夜喧闹的花楼也不禁显露疲态,几名坐在大厅喝酒的客人一散桌,鸨嬷扬声使唤奴仆将门掩上。

  恋叶早一刻回房中歇息,这会儿她甫跨出澡盆,桂枝拿来胸兜与软袍将她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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