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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我敲开黑水河会所418房间的门,床上斜躺着一位,沙发上坐着一位,正在看电视。

  “我是雷默,哪位是陈处长?”我拘谨地问。

  这两位一听很惊讶,看样子他们没想到我会回来得这么快。

  “你是雷默?回来得很快嘛!我就是陈原。”斜躺在床上的人马上坐起来说。然后他一指坐在沙发上的人说:“他叫者乔斌。”

  “坐吧。雷默,先喝口水。”者乔斌起身给我倒了杯水说。

  “谢谢。”我说完坐在了沙发上。

  “雷默,找你来有一件事需要你配合组织搞清楚。你认识史英赫吗?”陈原严肃地问。“认识,史英赫是东州市财政局局长。”我从容地说。

  “张国昌在国家行政学院学习期间,你一直在北京陪读,史英赫去北京看过张国昌,你和史英赫在北京干了些什么?”者乔斌插嘴问。

  我一下子明白了,张国昌曾经在国家行政学院学习了三个月。那段时间我住在东州市政府驻京办事处陪读,同时来往于东州和北京之间。那段时间,东州的大小官员来北京看望张国昌的很多,由于市建委主任俞可平和市财政局局长史英赫与张国昌号称“金三角”,关系密得很,所以史英赫来北京看望张国昌的次数最多。

  有一次大礼拜,张国昌从东州回北京,走之前他对我说:“雷默,把李亮也带上吧,你们俩都挺累的,到北京散散心。”

  我就给司机李亮也买了飞机票,我们三个人直飞北京。在北京期间,我陪李亮去了长城、故宫和颐和园。正巧史局长也来北京看望张国昌。

  张市长在房间里对史英赫说:“英赫呀,我的秘书和司机这段时间很辛苦,你领他俩去燕莎或者赛特逛逛,每个人买件像样的衣裳。干咱们这行的场面上的事多,衣冠不整可不行。”市长发话了,史英赫像接了圣旨不敢不办,便领我和李亮去了赛特购物中心。李亮挑了两件衬衫,我挑了一套西装。我知道李国藩和张国昌的西装每套都在万元以上,但是没有一件是自己买的,他们自己也买不起。

  我从未穿过名牌服装,史英赫给我买的这套西装是世界名牌,给李亮买的是名牌衬衫。这套西装放在家里一直没舍得穿。看来陈原和者乔斌问的就是这件事。

  “我和史英赫在北京没干什么。”我镇定地回答。

  “雷默,你不老实,你好好想一想在赛特干了些什么?”陈原严厉地问。

  “陈处长,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想问我那套西装的事吧?”

  “那套西装是什么牌子?”者乔斌冷冷地问。

  “是都彭的。”

  “你知道多少钱一套吗?”

  “记不太准了,大概三四千元吧”。

  “雷默,算你老实,史英赫的账还有七千元没堵上,你出四千五百元,李亮出二千五百元,这账就算平了。”陈原用做买卖的口气说。

  “那套衣服没有那么贵,再说,那套西装我一直没舍得穿,我把西装拿来交给组织不就完了吗,干嘛让我出那么多钱?”我辩解道。

  “雷默,看在这套西装是张国昌让买的,我们就不找你麻烦了,这套衣服是用公款买的,即使你没穿,也放旧了,你还是用钱堵上,省得给自己惹麻烦。”陈原的语气近乎威胁。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雷默,你别跟我们装蒜,我们知道你烂屁眼子事儿没少干。”者乔斌不留情面地说。

  我听了这些话,火气往上涌。心想,给张国昌当秘书是组织上安排的,是我的工作,我每天想的就是如何把这些工作做好,现在怎么都成了烂屁眼子事儿了?但转念一想,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既然你们想要钱我给钱好了。我无心恋战,因为杨娜在三亚还等着我的消息呢。我从钱包里当场点了四千五百元钱,递给陈原。

  “雷默,行啊,挺有钱啊!”者乔斌揶揄地说。

  “我去三亚身上就带了这么多钱,这些钱是我媳妇一个月的工资。”我解释说。

  “你爱人在哪儿工作?”陈原一边点钱一边问。

  “在航空公司工作。”

  “你爱人一个月不少挣吧?”

  “一个月五六千块钱。”

  “比我们反贪局的人挣得多多了。”

  “陈处长,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等等,你还得签个字。”

  者乔斌拿过来一张《清江省人民检察院扣押物品、文件清单》,我在原物品、文件持有人处签了字。

  “好了,雷默,你可以走了。”陈原冷漠地说。

  我与陈原、者乔斌握了手后,离开了418房间。走出黑水河会所,望着马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的车流,内心一片茫然。

  早晨,我走上凉台,太阳已经升到树林的树梢上,照耀着山林和溪水。远处水库的雾气在消散,湖光山色,碧空蓝天,天空升得越来越高,霞光不断扩散开来,晨雾泛出银光。湖面上,山峰间,天空中,树林里,光怪陆离的阴影和线条纵横交错,到处都显得宁静而柔和,呈现出和谐而瑰丽的美。我内心感到一阵阵的愉悦,很想以某种方式表达出来,要么唱歌,要么呐喊,最后,我还是以沉默的方式进行了深呼吸。

  迟小牧睡眼惺松地推门进来了,我一看他的黑眼圈就知道这小子准是洞房花烛夜,一宿没睡。

  “小牧,看来又一朵鲜花被你糟蹋了。”我讥讽地说。

  “怎么是糟蹋了?是又一个姑娘被我拯救了。”迟小牧惬意地说。

  “去去去,干了坏事还振振有词。”我轻蔑地说。

  “本来嘛,我就是现代的贾宝玉,你忘了,《红楼梦》里有这么几句: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儿是泥做的骨肉,我见了女儿就浑身清爽,见了男人就感到浊臭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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