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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


  "就是这个人。"马达明说,"我们打报告,要把他调离报社,梅部长答应了,要提拔他到社科联去当副主席,他不领情不说,还跑到陈书记那里告我们的刁状,说我们排除异己。陈书记把我和梅部长都训了一顿,说我们不爱惜人才,说周广学是-纤笔一支谁与似,三千毛瑟兵-,说报社任何人都可以调走,周广学不能走。说周广学要走可以,必须两个条件同时具备:一是周广学自己要求走,二是必须他陈时宜同意。"

  真的是他!

  久闻大名。程诗兴知道周广学坐牢的原因。他曾私下里赞扬周广学有才华、有正义感,没想到这个周广学现在把矛头指向他。

  在一旁幸灾乐祸可以,革命革到自己的头上就不行。

  的确有正义感,连市长都敢批评。

  在他眼里,没有市长只有同志。

  不过,程诗兴还是第一次听说陈时宜与周广学关系很好。马达明的意思是,陈时宜是周广学的后台老板。

  "陈时宜与周广学是什么关系?"他问。

  "听说十几年前周广学写了一篇吹捧陈时宜的文章,促成陈时宜走上政坛。"马达明说。

  原来如此。

  关系微妙。

  既然有这一层关系,那就不必多说了,说了也没有用,言多必失。

  "好吧。今天到此为止。你也不必找周广学,装着不知道就行了。"程诗兴交代完毕后站了起来,意思清楚,送客。

  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想到此为止,有人不答应。谁?媒体。连日来,全国各大媒体连篇累牍地转载周广学这篇文章,并且都是头版头条。程诗兴成了新闻人物,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人们更多的是气愤。

  程诗兴受不了。但不思悔改,仍然坚信自己没有错。他要辩护,要与周广学对簿公堂。始作俑者,周广学也。不给周广学一个处分,无颜见江东父老。

  他手持周广学的那篇文章,直闯书记办公室。

  陈时宜见他脸色不对,开玩笑道:"老程,是不是江大姐又不准你上床?"

  程诗兴有个习惯,不喜欢洗脚。理由是,临睡前洗脚容易兴奋而失眠。一天不洗脚还过得去,几天不洗便污染环境。臭气即毒气,妻子经常半夜被臭气熏醒;没办法,只得端来洗脚水为他洗脚。一而再,再而三,程诗兴产生了依赖感。妻子受不了,准备了两个塑料袋,让他临睡前套在脚上。他嫌麻烦,根本不套。妻子一脚将他踢下床,以后不洗脚就不准上床。一日,开电视电话会议。进会议室要套鞋套,他突然发现鞋套比塑料袋方便,多要了几个。人家问他干什么?他不打自招,道出了原委。自此传开。

  "我来告状,告你的嫡系周广学。"他的脸上写满严肃。

  有嫡系就有非嫡系。意思是说他陈时宜拉帮结派。共产党人搞五湖四海,不搞嫡系。陈时宜顺着他的话讲:"难道说你不是我的嫡系?"

  "这……这……"不承认不好,承认也不好,只得改口。他说:"陈书记,你看了这篇文章没有?"他将杂志递过去。

  陈时宜瞟了一眼,说看了。

  "怎么样?"他追问。

  "好,写得好。"陈时宜肯定地回答。

  没想到陈时宜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还当面叫好。他生气地说:"怎么个好法?"

  陈时宜反问道:"怎么不好?"

  "当然不好。"他理直气壮地说,"他周广学晓得个头,在国际交往中,要注意策略,有时要打肿脸充胖子。不这样不行,这是形象问题。你说,20世纪五六十年代我们国家是不是很穷,还不是要打肿脸充胖子,不吃不喝也要支援朝鲜?现在我们的日子好了,给友好人士报销差旅费岂不是小巫见大巫?他周广学有什么资格在一旁说三道四,我看他是唯恐天下不乱。周广学这个人是魏延,有反骨,历来不与市委市政府保持一致,喜欢对领导评头论足,他不是批评我这个市长,而是对我们市政府不满。"

  言重了。

  上纲上线了。

  他这一级的干部,不应该有这种想法。

  不能苟同。陈时宜态度明确地告诉他:"你的观点是错误的。周广学有他的言论自由,老百姓可以批评政府。老百姓愿意将一部分自由交给政府,向政府纳税,目的是要求政府为他们提供一个安全、稳定、发展的庇护所。如果我们政府做得不好,不能让老百姓满意,那么老百姓不仅可以批评政府,而且还可以起诉政府。必须弄清楚,批评政府不是反政府,而是关心爱护政府;批评市委领导不是反党反市委,而是我们党要求其成员接受人民的监督。作为公众人物,市委市政府领导要时刻接受人民群众、人民团体、社会各界的监督。公众人物比普通人享有更大的社会关注度,其言谈举止对于整个国家的安全或整个社会道德风范的形成都有着比一般人更大的影响,所以,理所当然地承受比普通人更多的监督、委屈甚至是无端的指责。随着国民素质的提高,民主意识和法治意识的增强,我们这些人越来越不能当官做老爷了,越来越没有太平官给你做,越来越感觉到当官不自在。只有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才有紧迫感和压力,才不敢松懈,才知道手中权力的沉重。不想受人指责谩骂,不如回家含饴弄孙。"

  言之有理。

  程诗兴知道这些道理,但他不愿听。道理是讲给老百姓听的,他是讲理的人,不是听理的人。讲和做是两码事,谁按讲的一套在做?

  他望着陈时宜,感到有些陌生。陈时宜居然给他讲起大道理来?他十分不悦,十分不爽。

  他说:"大道理你不必讲了,我只知道周广学把我搞得很被动。我的权力受到了挑战。一个小萝卜头敢讽刺市长,我怎么做工作?不处分周广学,我这个市长当不下去了。"

  说完,程诗兴气冲冲地出门。

  "老程……"

  陈时宜没有喊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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