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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国务院批准都宁地改市。他便“顺理成章”地进了班子,当上市委副书记。如果不是意外,说不定是市长。

  陈时宜根本就没想到要当市委副书记,更没想到要当市长。相反,他认为当县委书记更能实现人生的价值。他从来没有刻意地伸手要官,却官运亨通,少年得志。应验了昔时贤人的一句话:“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人们羡慕他机遇好,赶上了重视文凭的年代。这样的评价有失公平。仅有机遇是不够的;还必须有条件与之配套、与之结合,否则,机遇就只是机遇,一样会与你失之交臂,或者也叫擦肩而过。机遇不等于机会,同是机遇,有的人却没有机会。譬如,与陈时宜同时代的那一批知青,900多号人参加高考,就他一个人考上了大学。高考这个机遇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平等的,但并不等于所有人都有机会上大学。机会只青睐有准备的人。

  他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大学生,用当时的话来说是时代的宠儿。大城市、大机关虚位以待,不存在分配难的问题。他的同学几乎都留在大城市、大机关,他却主动要求回家乡。他不是头脑发热,也不是不喜欢大城市。可爱才可恋,家乡可爱就恋家乡。与大城市相比,人们难以发现他家乡的可爱之处。说不清,道不明,爱是没有理由的。他有理由,并且很简单,家乡有一位令他牵肠挂肚的人,这人叫吴美荣,是他的初恋情人。因为有她,家乡就可爱;因为有她,家乡就美丽。“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有一首歌是这样唱的。英雄都如此,何况他这样的小人物?严格地讲,吴美荣不美,只是有几分气质。他俩是一个知青点的知青。吴美荣出身书香门第,其父母均是教师。教书育人的人是最讲道理之人,但她的父母却有些不讲道理,坚决反对女儿与他恋爱。理由很充分,他家庭成分不好,属地富反坏右之列。每个人都可以选择道路,但却不能选择出身。他没有错,反对无效。那时候,阶级斗争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做父母的谁愿意自己的子女身陷泥潭永世不得翻身?他的父母到她家、他托的媒人到她家、他亲自上门去她家,均被她的父母扫地出门。她的妈妈放言,即使女儿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他这个准地富反坏右。他不信世上有铁石心肠的人,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还是一如既往,勇往直前。

  有一年过年,他拎着一塑料网兜苹果去她家拜年。她的父母一脸不高兴。他放下苹果后便知趣地走了。她的父母追到门外,将苹果重重地丢在地上。网破,苹果滚出,从三楼滚到一楼,比他下楼的速度还快。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一个人跑到知青点闷头大哭。哭声引来了敲门声。没想到还有人没回家过年。门开了,是吴美荣的好友胡小娥。吴美荣有两个好朋友,一个是胡小娥,一个是华容。三个人从小学到高中都是同学,关系一直很好。到知青点后,关系出现了裂痕。胡小娥当上女子连连长后就与她俩疏远了,很少在一起聊天,偶尔在一起时,胡小娥摆着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让她俩受不了。因为是连长,胡小娥处处表现与众不同。她主动要求留下来值班。胡小娥问他为什么哭?他不喜欢她,讨厌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永远是一双阶级斗争的眼睛,说话总是在教训人。难道还要从他的哭声中找到阶级斗争的新动向?他不理她,倒头便睡。她知趣地走了。天黑了,敲门声又响起,还是胡小娥。又来干什么?她一手端着红烧肉,一手提着酒。她说,过年了,应该庆祝一下。虽然对她不感冒,但还要感激她。被人拒绝的滋味刚刚尝过。他不愿扫她的兴,于是,搬出箱子放在凳上,一张桌子搭成。他们开始喝酒,喝的是闷酒。彼此心存芥蒂,话不投机。胡小娥一杯酒下肚后话就多起来,她对他说:“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背地里说我假正经、假积极,我也没有办法,身不由己。组织培养我,我不能辜负组织。我不表现积极不行……”原来她也有苦衷。在他眼里,她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喝!算是找到知音了。酒能壮胆,酒还可以剥下人间的伪装。她坦诚地告诉他,她喜欢他。

  她醉了,他也醉了,但是酒醉心明白。他俩喝得一塌糊涂。她靠在他的肩上,酒醉心也醉。他极力地避开她。在他的心里,仍然只有那个她。她质问他,她哪一点不如她。完全已经是酒话了,只有喝了酒才敢这样放肆。理智告诉他,必须立即离开她。

  正准备起身,门被推开,吴美荣出现在眼前。

  他好不尴尬。

  眼前的一幕让吴美荣猝不及防,她哭着冲进了黑夜。

  他不顾一切地去追她。

  吴美荣找了他一天找得好辛苦,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就不该来。

  他追上她,向她解释。

  胡小娥也赶到了。

  她来凑什么热闹?

  她恬不知耻地说,她与他有了那回事。

  他重重地掴了她一耳光,厉声吼道:“贱!”

  胡小娥哭着离开了。

  吴美荣没事了,胡小娥却有事,她向组织告发,说他强奸了她。

  他被抓走。

  吴美荣求胡小娥说实话。

  胡小娥也觉得目的达到了——报了一掌之仇,也就不玩了。

  他出狱后名声就臭了。知青点附近的农民防他犹如防贼,女孩子视他为流氓。不过,仍然有两个女人爱他,一个是吴美荣,一个是胡小娥。

  吴美荣的父母更瞧不起他了。

  峰回路转的时候到了,当他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后,吴美荣的父母态度180度大转弯,不仅认可女儿的婚事,还要他俩立即结婚。

  也该结婚了,他26岁,吴美荣23岁。不过,那时候提倡晚婚晚育,大龄男女多的是,这个年龄没结婚不奇怪。他不同意立即结婚,许诺毕业后结婚。

  四年以后的事谁能说清楚?双方的父母都不依不饶。只有吴美荣理解他。 没想到他真的回来了。父母心中的石头倏然落地,有情人终成眷属。他去了吴美荣所在的中学教书,夫妻两人双双当上孩子王。

  一个偶然的机会,县广播站有位通讯员到他们的学校串亲戚,正巧通讯员的亲戚出远门,陈时宜夫妇俩接待了他。由于年龄相当,便有许多共同语言,彼此聊得很投机。这名通讯员是个有心人,回家后将他们的谈话整理成一篇通讯,没想到《中国青年报》给刊登出来了。顿时,他成了不恋城市恋农村的典型。地委副书记兼花山县县委书记吴春天看了报纸后立即让他进县城,任县团委副书记。

  这一步很重要,奠定了他从政的基础。在县这一级,多数人干一辈子也到不了这个级别,应该感谢通讯员。事后,他才知道这名通讯员的真名叫周广学,小他五岁。他们成了莫逆之交。

  农村有句俗话——运气来了大门挡不住。好运真是接踵而来,他在县团委任职不到一年、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让他下公社当书记,之后便好戏连台。

  大凡干部的成长不外乎三点:一是组织培养,二是个人努力,三是机遇。只有三点同时俱在,才能阳光雨露茁壮成长。个人努力是关键、是基础、是内因,组织培养和机遇是外因,外因只有通过内因才能起作用。

  当然,不排除守株待兔的事发生。不过,得千年等一回。

  陈时宜的提拔与老省委书记的“三个适宜”是否存在必然的联系?没人考证,也无从考证,更不用考证。

  不排除有这方面的因素。爱屋及乌、察言观色、揣摸意图、听话听音、见风使舵,这些全是官场的痼疾。既然是痼疾,就难以彻底根除。

  也不完全是这方面的原因。陈时宜任职的花山县是都宁市的首富。

  “富地方出干部”几乎成了定律。富地方也都是重要地方。重要地方的省(市)委书记都是中央政治局委员。

  还没等大家完全明白过来,陈时宜又被提拔了。

  这一次提拔得很突然,谁也没有料到。

  正因为突然,也就显得不正常。

  怎么不正常?论能力论年龄他不该走,该留下来当一任书记。

  有这个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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