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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尾声

  隆安三年,冬至。

  喜庆的年份,宫内添三皇子,平西王添世子,左相府添千金。

  千金世子一同面圣,两名嬷嬷抱着,一左手一右手,正好头对头睡得安稳,千金突地扭扭身子,小手抽开,一个巴掌打在世子脸上,世子哇哇大哭。

  隆安四年,冬至。

  平西王觐见,大摆筵席,接风洗尘并共迎新年。宴席上两个孩子,皆满周岁。

  季黎看着对面桌上的酒壶,咂了咂嘴巴,桌边的男孩伸出小手,拿着瓶柄,还未拿稳,被人抱了起来,酒瓶被掀在地上,酒洒了一地,季黎闻着酒香哇哇大哭。

  隆安五年,冬至。

  宫中大宴百官。

  季黎兜了一袖吃食,躲过丞相,跑到东宫假山边,爬上池边,碾碎了食物往池子里扔,嘴里念叨着,“吃吧吃吧,这么冷的天,饿坏了吧?”

  池中扑通一声,石子落水,鱼儿四散,季黎柳眉一拧,怒,“你做什么?”

  男孩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会撑死它们。”

  季黎生气,一跺脚脚下一滑,从池子边掉在地上,手都破了,再看那人,回头扫了她一眼,又走了。她委屈地瘪着嘴哇哇大哭。

  隆安六年,冬至。

  季黎瞅了瞅寒暄得热闹的娘和贵妃娘娘,钻下地,跑到后院,正好台阶上坐了一人,季黎堆起笑脸,讨好地坐过去,掏出袖子里的糕点,“喏,给你吃,很好吃的。”

  男孩瞥了一眼,踢了踢脚下的雪,不理。

  “真的很好吃,你尝尝看?吃了就暖和了,你看你的脸,冻得通红通红的。”季黎伸出一只手,想要摸摸男孩的脸。

  男孩嫌弃地躲过,站起身往殿里走。

  季黎一急,跟着站起来,踩到雪的脚一滑,扑通摔在地上,男孩回头,见她瘪嘴欲哭,脸上竟有成人似的无奈,转个身扶起她。

  季黎拍拍身上的雪,对着他笑,左脸露出小小的梨涡。男孩淡淡地瞥了一眼,走了。

  隆安七年,冬至。

  季黎从冯宗英处出来,笑嘻嘻地嚷着:“冯爷爷,我马上就回来,一年只能入一次宫,我多玩一会儿,一小会儿哈!”

  说着人闪出太医院,小脚踩在雪地里嘎吱作响,季黎不时回头看看自己的脚印,乐颠颠往前跑,一边跑着一边回头瞧,突地全身一痛,撞上人了,趴在雪地里,见对面同样倒在雪地里的人,瘪到一半的嘴巴扬了起来,跑过去打算扶起他,被他无视。

  “又碰到你了,你跟我玩吧。”

  “喂,你走那么快做什么?我们去玩堆雪人吧?”

  “喂,等等我啦,哥哥老被爹强迫着学功课,都没人陪我玩,也就这一天,你别那么小气啦……”

  “喂,我叫季黎,你叫我黎儿吧,我叫你什么?”

  隆安八年,冬至。

  季黎窝在娘的怀里,小心地问道:“娘,以前不是每年冬至都入宫么?今年不去么?”

  “昨日你捣乱,你爹说今日不带你去了。”季夫人点了点季黎的鼻子,调笑道。

  季黎两眼瞬间泪汪汪,耸了耸鼻子,可怜兮兮地说道:“娘,黎儿以后不捣乱了,不捣乱了……”

  漫天的雪,季黎披着大红小披肩,被冯宗英抱着,扭扭身子,软软道:“冯爷爷我自己走。”刚下地,便自己跑了起来,冯宗英在后头小心叫唤:“丫头,给我小心点,一个时辰必须回来!”

  季黎跑遍了花园,气喘吁吁地坐在长廊上,气恼地折了一根枯枝,扔在雪地上,却又被人捡了起来,不满地瞪过去,刚刚生气的小脸眉开眼笑,“原来你在这里呀。”

  男孩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扫了她一眼,淡淡地道:“你穿红色,很好看。”

  “真的?那以后我每年入宫都穿给你看可好?”季黎兴奋得小脸红扑扑的。

  男孩轻浅地笑着点头。

  隆安九年,冬至。

  “看吧看吧,很好看吧?我让娘特地给我做的红棉袄。”季黎在雪地里转了个圈,蹦蹦跳跳的。

  男孩笑看着她,“你又要摔着了。”

  话刚落音,季黎脚下一崴,跌坐在雪地里,委屈看着他,“讨厌,乌鸦嘴!”

  男孩拉起她,替她拍去身上的雪,“你还不回去么?”

  “不要紧,我偷偷跑出来的,他们会等我,你也偷偷跑出来的对不对?”季黎两眼闪闪的,说到“偷跑”极其兴奋。

  男孩想了想,点头。

  季黎看了看天色,扯着男孩的手臂,“他们肯定要来接我了,嫌弃我在宴席捣乱,从不让我参加,你快告诉我你叫什么,不然又得明年了。说吧说吧,我不会跟人告状说你老是偷跑的,真的!”

  男孩扑哧笑道:“我是……”

  “言儿。”一声威严的叫唤,季黎忙放下男孩的手臂。

  明黄袍子的男子走过来,抱起男孩,满面柔色地说道:“言儿,晚宴就快开始了。”

  季黎忙着跪下,还未及行礼那人就抱着男孩走了。她抬头扯着眼皮对男孩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娘,宫中哪位皇子的名字里有言字呀?”

  “宫中?黎儿你想问谁呢?”

  “我知道。”七岁的季曲文站起身,得意地道,“三皇子嘛。”

  “那他叫什么?”季黎兴奋问道。

  “云晋言啊。”季曲文理所当然地回答。

  季黎转头问季夫人:“娘,是吗?”

  季夫人嗔怪地看了一眼季曲文,对着季黎道:“皇子名讳,不可随意乱叫,黎儿可明白?”

  季黎两眼闪亮亮的,恍然大悟地点头,“哦,原来他叫云晋言啊。”

  隆安十年,冬。

  季黎穿着大红色的缎布棉袄,梳了两条小辫挽在一起,红色的发带随风舞动,苍茫雪色中欢笑奔跑,突然听到轻泣声,四下瞧了瞧,在青松树底见到披着鹅黄披肩的男孩。

  “喂,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啦?”季黎小心走到男孩身边,笑脸粉扑扑的,刚刚洋溢的笑脸瞬间化作担忧,亮晶晶的大眼看着男孩,见他撇过脸去,轻轻笑道,“别害羞了,我也爱哭鼻子的。”语毕,钻到树底,挨着男孩坐下,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绕着手伸到男孩眼前道,“喏,给你吃糖吧,吃了糖,什么苦都变成甜的了,而且冬天吃糖,就会不冷哦。”

  “胡说!”男孩终于用袖子擦过双眼,转过身子,瞪了季黎一眼,看了看她手里花花绿绿的一堆东西,不屑道,“太傅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吃糖有什么用!”

  “哈哈,你可真逗,那些老头子的话,都是拿来唬人的,你看冯爷爷吧,不让我吃糖,自己背着冯奶奶吃得可欢了,上次被我逮了个正着,哈哈,后来他就再也不跟我说什么苦不苦的问题了。”说话间,季黎眉眼一挑,黑眸里满满的幸福就快要溢出来。

  男孩不解,“冯爷爷?”

  “对啊,就是太医院的冯爷爷,今儿个我来找他玩,哦哦,不对,是习字!我跟冯爷爷练字。”季黎眼珠一动,狡黠地捂嘴笑道。

  “你是季丞相的女儿季黎?”男孩蹙着眉,认真地问道。

  “对啊,连你都知道我呀?”季黎嬉笑着问道,未等男孩回答,又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天我就练习你的名字好了!”

  “我?云晋言。”

  男孩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被寒风吹得支离破碎,季黎扬着弯弯的眉毛问道:“啊?晋言?哦,晋言啊,这两个字么?”她说着,随手捡了一根枯枝,一边在雪地上认真地一笔一画一边随意说着,“晋……言……”

  “咦,云晋言,你是三皇子呀?”季黎持着树枝,回首问道。

  “嗯。”男孩轻轻颔首。

  “真的?”季黎两眼一亮,丢下树枝扯住男孩的袖子,兴奋道,“你不记得我啦?以前每年入宫,我们都一起玩哪,不过你好像长得比我高了,模样也跟原来不太一样,刚刚居然没认出来你!以后我进宫的机会就多啦,常来找你玩好不好?”

  季黎言笑晏晏,似冬日的一朵火红莲花,浸暖了整个心窝,男孩全然忘记刚刚的委屈伤悲,重重点头。

  番外:晋言无季

  母妃死的时候,我七岁。

  我想我不会难过的,可我还是哭了,冰凉的泪水挂在脸上,又湿又黏,很讨厌,我用袖子擦掉了。

  母妃身为四妃之一,却不受宠,总见她在哭,看着我的眼里满是怨气,我知她怨我无法讨得父王的喜爱,她总说,我什么都未替她争取到,根本就是累赘。

  她说的话或许有些道理吧,幼时偶尔出殿去玩,便会被两名皇兄欺负,浑身是泥水,或是带着伤回来,起初母妃会抱着我一起哭,后来她便开始责骂,因为我总是不能引起父皇的注意。

  记得有一年冬日,下了很大的雪,我在后院的水池子里踩着冰块玩,冰块松动,我掉了下去,生了一场大病,父皇来看我了。

  从那以后,我时常生病。

  冬日我的卧房通常不点暖炉,被子也是薄薄一层,吃饭六成饱;夏日母妃会给我吃些奇怪的东西,吃完便开始生病。那时我偶尔会埋怨自己无用,生病惹来许多麻烦。

  病的次数多了,父皇便很少过来了,我的病越来越严重,经常难受得掉眼泪。

  记得有一次,母妃忘记喂我喝药,我迷迷糊糊去找她,快进门口时听到郝公公的哭声,他在求母妃,说再不减少药量,我会死的。

  郝公公是母妃身边的太监,人很好,很多时候就是他在照顾我。

  我看着他哭求母妃,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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