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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你想说什么?你想告诉我什么?”他的视线紧紧盯着我,声音里似乎有抹嗤笑。

  “我想说,如果他忘了我,于他应是一种幸福;如果他不记得我的人不记得与我相处的点点滴滴却只记得恨我,那也比记得我的人记得我们的相识相知好。他说我不该再招惹他,可是我只是想亲口问他,身体好么?想亲耳听他说,我没事。我不知他已经忘了我,我若知他已经忘了我,我定不会再出现在他眼前,如果想确定他好不好,我可以远远地看着他。”我停下脚步,转身看他,眼里有晶莹泪花,却硬是忍着没落下,也不伸手拭去泪痕,坦然道,“曦岚,我想告诉他,如果他恨我,所以想娶我回去折磨我来报仇,那也是应该的。不管他做什么,我都理解,也永远不会怪他怨他,如果他真想娶我,我就嫁给他,开开心心地嫁给他,不管他是报复,或者真心迎娶。可是曦岚,我又害怕我嫁给他,只会给他带来更多的痛苦,我的心不由自己控制,我的身体亦非完璧,我更怕自己哪一天会刺激到他,让他突然恢复记忆,让他惊觉自己都不认得他自己了,我怕他承受不了这样的变故。曦岚,我利用过他,但从未想过伤害他,我知道他心里的底线在哪,我知道他那温和表象下,心里埋藏着多少苦与痛,那些可能一触即发,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可我知道,他与我一样,最喜欢的还是那个一身白衣寄情山水的他。”

  他明显一怔,黑亮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眼里跳动着我不明白的火焰,一手狠狠地捏着我手腕,力气之大,似乎要将我的手腕捏碎。我迎视他的眼睛,无惧亦无悔,他蓦然松手,撇开视线,转身便朝左边的小径大步走去。

  我站在原地,久久不动,心像停跳了一般,失了知觉。直到夭夭终是忍不住上前在我身上蹭了蹭。

  “夭夭,你说我这样的决定有错么?”我不看它,依旧站在原地,轻声问道。刚才说的,并不是玩笑,自从知道曦岚失忆,自从知道曦岚恨我,自从曦岚说恨我但还是想娶我为妃,我便在想,这些既是我一手造成,既是我欠他的,那么我有什么理由拒绝,我有什么资格知道他活在痛苦与仇恨中后,转身却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可是我若真嫁给他,于他来说,真的是一种救赎么?会不会是另一场灾难?

  夭夭自是不会回答,泪迎风而干,心却渐渐麻木。我敛了敛神,便向西枫苑走去,一旁夭夭静静跟着。

  整个下午和晚上云老头都没来找麻烦,许是曦岚替我遮掩了去,只听翠儿回说晚饭的时候云老头与曦岚相谈甚欢,直到我睡觉的时候曦岚都还未回去。

  翌日一早醒来,翠儿替我更衣收拾床铺的时候一声惊呼,我转过头看她,她手里捧着件东西递至我跟前,奇怪地道:“好久没见小姐戴这两块玉佩,上回翠儿想起时找了半天,还以为丢了呢,怎么突然出现了?

  我忙伸手接过,果然是狐狸和清林送我的那两块玉佩。我收掌,双手紧紧握着这两块玉佩,曦岚,曦岚,我在心里无声呼唤,你明明恨我,为何最终又妥协?昨晚的那番话,是我的真心话,是不想自己再次伤害到你,并不是为了让你将玉佩还给我!

  心里突然一恸,扪心自问,真的只是心里话,只是不想再次伤害他么?又或者还有希望能触动他的成分在?

  “夜风。”我将玉佩揣入怀里,大声唤到。

  “主子。”夜风悄无声息出现,跪身行礼。

  “夜风,曦岚何时启程回国?”

  “这时候该动身了。”他答得干脆。

  “夜风,带我去送送他,不要让他发现,我就远远地看着他,可以么?”我起身,虽不知昨晚上云老头和曦岚谈了些什么,究竟最后曦岚有没有提亲,但握着手里沉甸甸的两块玉佩,我终是不能将他当成陌路,即便他现在失了忆。

  夜风起身,没有丝毫犹豫,便示意我出门。跳上马车,由夜风亲自驾车,驶出云府后马车便飞驰起来。所经之处并非热闹大街,夜风走的似乎是近路,我想起之前翠儿初见曦岚时的形容,他若骑马而来,那么要赶上他,必得走捷径了。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终于停下,我掀开车帘,我们位于城门不远处一个小土坡上,从马车上望过去,恰可以看到城门官兵正按例检查来往人流。曦岚一身白衣,坐在他的那匹“马中天曦岚”上,无论任何场合,都能让人只一眼便再也忘不了。

  他并没有回头,亦没有犹豫,过了城门一关之后,一夹马腹,身下的马儿就飞驰起来,很快便消失在我视线范围里。我放下车帘,坐回马车,来回抚摸手中的两块玉佩,一时间心里沉得喘不过气来。

  42.圣血菊杀

  有人掀开车帘跳上马车的时候,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龙涎香,我诧异地抬头,果见狐狸已然坐在我对面,一身月色长袍,桃花眼半眯着看我,脸上又是那种懒懒的笑。

  我来不及出声,他长手一伸,便隔着中间的小茶几打横抱过我,马车已然动了起来,速度却比来时缓了许多。我将手中的玉佩递到他跟前,他却将我的手与手里的玉佩统统握在他手心,紧紧拥着我,轻轻一叹:“浅浅。”

  我埋在他怀里,无声的流泪,趁他松手之际,将手里的玉佩统统塞回他怀里。我既保护不了这玉佩,便该归还给他们,我不想和凤兰玉佩一样,因着我的一个疏忽或不小心,到时候引起轩然大波,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他似明白我心中所想,再次紧握住我的手,在我耳边轻喃:“想浅浅了。”

  说罢不由我分说,捧起我的脸,便似珍宝般轻吻起来。我热烈地回应他,双手在他身上摸索,他的呼吸愈见浓重,半晌终于松开我,双手却紧紧环着我腰,用力将我贴向他,脸上神色似有丝狼狈,声音暗哑道:“浅浅该不会是想大哥在这里就要了你吧?”

  我能感觉到他的欲望,闻言却是轻笑,心里紧绷的弦像突然松了般,软软地趴在他怀里,摇了摇头,轻道:“抱抱。”

  他拥得更紧,两人都不再说话。马车不紧不慢地驶回云府。云老头还在云府的时候,我是不能再任着性子想去哪就去哪,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的。

  到得云府,我本以为狐狸会提前下车,却没料到他竟与我一同进了云府。

  “呃?”我出声,简短的表示自己的疑问。

  “如今我们是盟国,你父王还能将我往外赶不成?”他笑得坦然。

  我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一声,撇嘴道:“你是有事找他吧?”

  他凑近我跟前,在我唇上轻轻一点,一脸欢愉道:“浅浅果然聪明。”

  我满脸黑线,扔下他率先下了马车,便直直往西枫苑走去。刚进屋,王安便跟着进来,躬身行礼请安后,探手入怀,将一封信递到了我跟前。

  信封上“月儿”两字,赫然是云风的笔迹。虽然之前一直小有疑惑,但终未问出口,几次三番都由王安来传信,着实奇怪。按理云风既知我回了龙曜,若有信也该送到云府,由张德代为转交,何况张德一向对我们颇多照顾,若是张德代为收信,哪怕我人不在,他亦不可能将信转交给王安让他拿给我。那么是云风直接将信派人送到王安手里的?

  想起之前在醉月宫收到的那张只写着“王安可信”四字的纸条,我一边展开信纸细看,一边随口问道:“王安,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修仪殿当差的?”

  “回公主,七年前的春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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