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醉月微眠(112)_明月别枝

一一二

　　"父皇……"云老头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尴尬的表情，似有些惭愧，而且只喊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我的嘴巴张得更大了，手中的筷子也险些握不住。这太惊人了，云老头这张阴暗的脸上居然还能有这种表情--像是一个孩子做错事被父母训话！但这神情也只是昙花一现，他就恢复如常了。

　　"好了好了，别说了，快吃饭吧。"老皇后慌忙打圆场，于是四人又若无其事地吃起饭来。

　　吃完饭已是丑时，我迫切想回醉月宫好好补一下觉，于是向老老头、老皇后行礼告退。正待走人，没想到云老头也适时起身告退，本来老皇后差了她的贴身侍女瑾香送我，云老头却开口留下瑾香，说有他就行，无奈之下，我只好与云老头一道走出中宫。

　　"没想到父王居然和韩家一样，站在龙羽煌这边，是因为他也是二皇子吗？"没办法，我和云老头的单独对话从来都是火药味十足的。

　　"龙羽煌？"他冷笑，看来他并没被我的话刺疼，"龙曜国谁当皇帝都一样。"

　　我一惊，如果云府不是和韩家一样，那么小白那样做，难道是互相利用的一笔交易？小白想得到什么？云老头想把我送到修若，何必弄得如此复杂？

　　"用这种方式带月儿回修若，父王不觉得亏了吗？"

　　"不用这种方式，难道让你跟那皇帝大婚吗？"他转过头盯着我，我没回视，但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审视的目光。

　　云老头竟知道那晚狐狸会拿那道婚旨征求我的意见！云老头迫不及待地将我劫出皇宫，难道是狐狸打算征得我同意之后，在庆功宴上宣布那道婚旨？

　　"大婚不好吗？月儿终究得嫁人，即便现在身为修若国第一公主，最终也不过是一场利益联姻罢了。"如果云风是为了娘亲的遗嘱，用一种自以为对我好的方式让我远离皇宫，那么云老头这样做的目的呢？我本以为，我这样一个不被他看重的没名分的女儿能成为龙曜的皇后，他该乐见其成才是。

　　他不语。我转过头，只看到他的嘴角微微扯出一个弧度，像是正在冷笑。

　　"醉月公主，在我身上加了这么大的一个筹码，父王的野心可真不小，或者说，修若的野心，真不小。"我猛地惊醒，即便是老老头召我回来，但云老头对我的处境与境遇，可谓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在狐狸宣布我们的婚事前大费周折地将我送回修若，还煞费苦心地让老老头封了我做公主，很显然，他不满足于我只是龙曜的皇后！那么他这样做的目的，是因为我有更大的利用价值吗？比龙曜皇后更吸引人的身份会是什么？我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醉月宫前面右转便是，我站在路口，向云老头道了个万福，"父王，月儿回宫了，父王慢走。"

　　也不管他的反訂，我说完就朝右走去，直到进了醉月宫，直到夭夭扑到我身边，用鼻子蹭了蹭我的脸，我才突然松了口气，抱住它，蹲下身，将脸埋在它的长金毛里，好半晌才调整好情绪。

　　第二天上朝，依旧没人对我任言官一职进谏啥的，想起在天青，天青王认了我做女儿，封了我为公主，进谏的人一批又一批，好些天才消停，而在修若，从我被封公主到任职言官，自始至终都没人明着进谏反对，看来老老头这皇帝，当得是相当成功。

　　不过我也明白，或许大家只不过是表面上平静接受这一事实，心里却是不赞成的。

　　第三天上朝的时候，我已能识得修元殿里的那些官员。老老头让我读奏折这一招很管用，我不仅记下了那些官员的名字、职责，更对他们现在的工作状况有了大概的了解。

　　"皇爷爷，这张奏折是孙奉常请旨秋祭的事。"下了朝，我依例待在老老头身边，替他看奏折，我已经从最初的按部就班地读奏折，到了现在看完奏折后归纳一下内容说给老老头听。三天来，我越来越明显地感受到老老头的身体十分疲惫，人前精神，人后疲累，而且视力有明显退步的迹象。

　　"秋祭？就按老规矩来。"老老头抚了抚额头，第一时间答道。

　　"依照旧例。"我边说边在奏折下批复。唉，忘了说，从今天开始，不仅要看奏折、读奏折，我还要替老老头写批复。修若国一年春秋两祭，春祭五谷丰登，秋祭国泰民安，这都是几百年的规矩了，真搞不明白这样的事为什么还要专门写张奏折上来，这不是增加老老头的工作量吗？

　　我坐在书桌左侧，将批好的奏折放在左边，伸手又拿了张奏折过来，仔细查阅。

　　"呃，这张奏折……"我看着手中的奏折，一时有些无语。

　　"怎么了？"

　　"呃，皇爷爷，这张奏折是张太仆奏请向叶苍换取名驹--千里白驹，然后以此配种，试验改良我国马匹品种等相关事宜的。"汗！听说过叶苍闻名天下的宝马--千里白驹的种种风采，但牵匹马配配种这种事也要写一份奏折来请示吗？这么上纲上线的，到时候你若配出个骡子来，看你怎么办！

　　"丫头，今日初几？"老老头倒没我这么愤愤不平，突然问了个这样的问题。

　　"初十，八月初十。"我本来也不知道这日子到底过到猴年马月了，可是从上朝开始，我又记起了日子--因为这关系到休假睡懒觉的问题！

　　"让他等几天，叶苍的千里白驹应该已经起程了，不必特意跑上一趟。"

　　啊，老老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在心里嘀咕着，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他的意思在奏折下写了批复。

　　"过几天，叶苍的使者就该到了。"他似喃喃自语。

　　叶苍的使者？我抬头看着老老头，将刚才批完的奏折放在左侧，不明白这时候叶苍的使者来干吗？不过老老头没再多说，我也不好意思细问，反正到时候人来了就知道他是何来意了。如今我每天跟在老老头身边，前朝的一些事，大多都能第一时间了解掌握。

　　回到醉月宫，我刚吃完午饭，衍儿就回话说内监总管大人拨了个人到醉月宫，这会儿亲自领了人来求见。

　　我乏乏地斜躺在软榻上，一边把玩着夭夭的长金毛，一边淡淡地道："该走的赏，该留下的领过来瞧瞧。"

　　不一会儿便有脚步声轻轻传来，我安抚了一下夭夭，抬眼看向来人，他微低着头，三十岁左右，白白净净，看起来倒还老成。

　　"奴才王安，给公主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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