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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二


  凝月并不说话,听着凝天继续说道,“我抓住肖衡的身子,顺着浪浮出江面,运气也好,浪头把我们送到了对岸。我背着肖衡上了山,没多久自己也力气全无,探探肖衡没了气息,以为他死了,想拔了后背的箭,刚巧有位猎户经过,他说此人还有救。”猎户扛起肖衡便走,大山深处是一座破旧的院落,房倒屋塌荒草丛生,除了唯一一张木榻、几个陶罐之外,一无长物。猎户说,每逢打猎他就歇息在此,他在屋角吊起陶罐,让凝天拣来一堆干树柴生火煮水,将一把锋利的短弯刀塞进沸腾的陶罐里,又从屋角砖洞里摸出一包草药,在陶碗中捣成糊状。

  凝天再次提着热水进去时,猎户已经脱去了肖衡的血袍,拔出了箭,用弯刀刮掉淤血,敷上草药汁,并用白布绕身而过。虽然一切做得有条不紊,看着血糊糊的肖衡,凝天还是惶恐得不禁拱手向天祷告一番。

  猎户出去了,又抱来仅有的一床旧棉被盖住了肖衡,等一切做完,凝天依着猎户的吩咐赶紧用陶罐炖羊肉汤,炖了一个时辰,撬开肖衡牙关,硬是灌了一大碗。

  七日之后.肖衡终于醒了。

  “唉,一言难尽。”凝天诉说到此,一声感啃,却见凝月已是泪流满面。“他是我的夫君,危难之时,我却不在他的身边,愧对他啊!”凝月哭得不能自制,连走路都吃力。

  凝天反而安慰起妹妹,“你也自身难保,怎么救他?好了好了,他是庆陵王,又是我的妹夫,我先替你伺候着。等他痊愈了,杀回京城去,我还等着他给我记功授职,给香巧报仇呢。”

  他们搀扶着走,映人眼帘的是成簇成簇的枫树,成群的蜂蝶翩翩,山鸟欢快地鸣啾,此起彼伏。山风带着清凉,徐徐吹拂着凝月的头发。

  凝月觉得周身一下子热起来。

  她脚步急促地朝破旧的院落走去,绣鞋每踩一步,就是寒辜的清脆响声,一声声仿佛落在她的心上。淡淡的青草香令人欲醉,凝月继续向前,脸上是灿然的神情,她想象着他含笑张臂拥住她的情景。

  不是梦,多好啊!

  他立在院落中间,面前是一堆叠得杂乱的大石头。他正俯身,用双手吃力地搬起一块大石头,像是力气不济,重重地放了下去。他恍如野兽般咆哮一声,半旧的衣衫被汗水沾湿,强壮结实的胸肌看得见起伏的痕迹。

  凝月扶门的手慢慢松开,她抿唇展开笑颜,小心翼翼地向他走去,步履紧促得连自己都可笑。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不能跑,但她还是克制不住,她站在他的后面,伸手孩子气地圈住了他。

  “我来了。”

  时光往蒋,初夏的时候她送他出门,枣红马载着他乘风而去,马上飘悠的人影渐渐模糊,他在消失之前再次回首,对她喊道:“等我!”

  飞花散漫,紫蔷薇半谢,她的眼前蒙陇一片。

  肖衡猛然转身,眉目紧锁,一种极为陌生的表情从他眼中一掠而过。他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株见光萎缩的枯藤,面色毫无波澜。他再次弯腰搬起大石头,直练得颈脖青筋凸现,又重重地放下,又搬起。

  凝月呆愣地看着他,眼中浮起的笑瞬时无影无踪,如凭空泼溅一瓢冰水劈头盖脸,整个人被冻住了。她僵直在那里,睁着不可置信的眼睛。

  凝天看在眼里,顿时颓废得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绝望地叫道:“完了完了,连你都认不出,这小子怕是废了!”

  凝月顺手从袖中抽出一方绢帕,在肖衡冒汗的额角按了按,肖衡的注意力依然在大石头上,不耐地偏了下头。

  “肖衡,我是凝月,你不认识我了吗?”凝月忍不住哀求他,“这么些日子来,你受了那么多苦,可我没有陪你片刻,你生我气了对不对?肖衡,我来了,我们不再分开,你答应一声啊!”

  肖衡的眼睛盯着大石头,浑然不知道凝月在说些什么。凝月悲伤地看着他,只觉得心口越来越沉,竟似千斤重石压着,“肖衡,别这样不理我好不好?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她索性拉住肖衡的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我们有孩子了,肖衡,你要当父亲了。”

  她唤着他,秋风绵绵中,她的声音如柳丝,轻柔温和,连凝天也呆住了。肖衡的脸转了过来,阴云罩在他的脸上,眼里深得黑不见底,凝月这才发现,他的全身僵硬紧绷着,似乎还在鬼门关兜转。凝月心疼得不能说话,抬手哆嗦着去抚摸那张日夜相思的脸。

  这时,肖衡狂吼一声,双臂挥动,想就势挣开她。他的声音惊得凝月后退一步,后面的凝天似乎早已料到,上前想拦住,肖衡的肘臂正巧击在了凝天的脸上,痛得凝天惨叫连连。

  “真够倒霉的,也不知挨了第几次了!死小子,连恩人都敢打,早知道干脆把你扔在深山老林里不管了,哎哟,疼死我了!”

  凝月终于明白过来,也许对太阳的光芒容易晕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怎么会这样?哥,为什么不找个郎中看看?”

  凝天皱着眉头,仿佛凝月的话极为幼稚似的,“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反而糊涂了?他是被那个肖焜射伤的,这世上知道肖衡活着的人越少越好,我连爹娘都狠心不见,难道还去见皇帝不成?他这个样子,有理也说不清,要是被肖焜知道,他还不派人将整个山烧了?”

  看着依旧忙着搬运大石头的肖衡,凝月心如刀割,不断地擦着眼角的泪水。旁边的凝天长叹道:“我看是完了,本以为让你上山伺候他,兴许他会好起来,原来你肚子里有孩子了,谁来照顾你啊?不如送你回柳溪坞,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凝月突然抬起眼,神情也有了一丝平静,“不,我必须呆在他身边,直到他恢复为止。哥,肖衡不是傻了,或者失忆了,他一定是因为亲眼看见杀他的竟是自己的亲兄弟,受了挫,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那……那他干吗对你也视如陌生?”凝天感觉妹妹说得在理,不禁结巴地问。“他或者还在某个地方神游,我相信他会很快走出来的。”凝月注视着肖衡,眼里亮光一闪,这让她本来倦怠无神的脸有了光彩,“功未建,业未立,千军万马还等着他去指挥。哥,肖焜对储君位子蓄谋已久,有朝一日皇上会传位于他,我们必须让肖衡早日清醒,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凝天来了精神,他咀嚼着凝月话里的意思,心中忍不住敬佩起妹妹来,“那你说,咱们咋办?"

  “你悄悄去军营大帐找李副将,他是肖衡前军副将.加之秉性厚重诚实,很受肖衡器重。记住,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凝月对哥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凝天点点头,略缓了一口气,“过两个月就到冬天了,这大雪封山的,谁吃得消?肖衡就交给你了,我还等着搞个好功名呢。”

  凝月白了他一眼,责备道:“你总是以为功名利禄、富贵荣华就是最大的追求,岂知王权公器,概无私情,官场星斗棋盘,波橘云诡,被别人骗了也不知道。”说完,再次看了看肖衡,拾起地上的干柴准备烧火。

  凝天搔了搔头发,知道凝月说的是他受宋鹏蒙骗的事,不禁涨红了脸,委屈地挤出低弱的几句话:“人总是会犯错的,难道肖衡没犯过错?你偏袒你丈夫,干吗老咬着你哥不放?”

  凝月被哥哥逗乐了,扑味一声笑了,正欲开口,忽听屋顶上“啪啦”一声脆响,原来是山鸡误中了猎人放在屋顶的捕器。凝天抄起竹枝将山鸡赶下屋,山鸡满院子振翅乱飞。

  连肖衡也停止了搬石头,迷惑地看着这一切。

  第二日清晨,凝天出发去找李副将,到了晚间,李副将急匆匆地冲进了小院。

  “王爷!”

  曾经是何等风采烁烁的庆陵王,今日却一身布衣,连个明朗的表情都没有。李副将叩拜在肖衡面前,放声大哭。

  凝月含泪道:“李副将不要太伤心,军中如何?”

  李副将坐定,叹口气道:“扫平北胡,剿灭宋贼,王爷打下的丰功伟绩,却被安定王稳享渔利,末将现在才醒悟,这安定王实在是太黑太狠了。如今朝中大局已定,他的手已经伸进军中大营来了,军中调兵遣将,皇上又听他的,有些将帅受了笼络早就利令智昏,安定王早晚会将文、武两大权力独揽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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