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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穿针推了推院门,吱嘎一声,门竟然开着。

  她在楼下转了一番,然后轻手轻脚的朝楼上走,转过楼梯口,正好看见引线的房门大开着。晨曦透过雾霭,蒙蒙地撒进天窗,剪出引线孤寂落寞的侧影。她望窗而坐,双臂盘着双腿,那张脸依然慑人心魄,美得不见一丝瑕疵。

  穿针悬起的心悄悄地放了回去,她轻柔地唤了一声:“线儿。”

  引线转过头来,她的动作有点生硬,神智似乎飘荡在远处,眼里是满溢的绝望——是的,绝望。她呆呆地看着穿针,一声凄凄哀哀的抽泣,攀结了折射的光线袅在屋梁上。

  “没人要我的……谁都不理我……不要我。”

  穿针眼睛里酸楚难耐,但她还是走过去拥住了引线,强笑着开口:“姐不是来了吗?姐理你。好了,姐这就带你回去。”

  她拉住引线的手,想扶她起来。引线挣扎着摇头哭泣:“我不回去,死在这里算了……”

  穿针心里千头万絮,搅得胸口推堵的难受:“没有事了,王爷他答应给你名分。”

  她以为引线闻言会破涕为笑,岂料引线初始一怔,接着哭得更凄惨,肝肠寸断。

  “不会的……”

  穿针只好不停的安慰她,直到引线哭声变轻细了,从包袱里掏出烙好的麦饼。引线稍微平静下来,想是饿得慌,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穿针想像着向来娇生惯养的引线这几天是如何渡日子的,越想越悲,眼泪不停的流。

  安顿完引线,她下了楼,进厨房翻找点吃的。米缸里空空如也,龚父每年藏在地窖里用来过冬的红薯还在,她开始忙碌起来。

  厨房里冒着热气,红薯的清香一浪浪的扑鼻。阳光洒得院子里暖洋洋的,她唤引线下来晒晒太阳,并把换下的衣服拿到河边去洗。回来时见引线还没下来,又唤了一声,引线才无精打采的走下楼。刚走了几步,突然俯下身“哇”的呕吐起来,把刚吃进肚子里的麦饼吐了个精光。

  穿针见引线面色苍白,估摸着她大概饿过头了,忙让她在院子里坐下,去厨房端了碗红薯汤给她。谁知刚咽了半碗,呕吐感又上来,弯着身子不停地干呕,把胃里黄绿色的酸水都呕了出来。

  穿针脑海里仿佛有什么轰然炸开,她死盯着引线,声音都颤了:“线儿,你吐了几回了?”

  引线开始后怕,哭起来:“姐……”

  眼前无数个引线的影子在重重叠叠,穿针感觉自己快要倒了,她勉强撑住了椅子的把手,声音艰涩得只能吐出几个字:“姐带你看大夫。”

  “我不去,姐,我怕……”引线惶恐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

  “没有事的,万事有姐……线儿,以后别做蠢事了,好好过日子,姐不怪你,不怪你。”穿针颤抖着抬起手,含泪抚住了引线的头发。

  原本,她和他不会留下太多尘缘的,她知道。该去的,终归是要去,该留的,总会留下。她只有默默做些该做的事,裹住内心那份哀痛。事已至此,她无话可说,她为他留了颜面,也为自己留一个转圜的余地——她要让他知道,她是龚穿针,是轻贱不得的。

  “姐…….”引线欲言又止,抱住穿针的双臂大哭特哭起来。

  白日里的并州城热闹异常,刚过元宵,望铺子上依然挂着五彩灯笼,给本就喧嚣的街道增添了喜色。引线整个头用纱巾围着,只露出一双迷茫慌乱的眼睛。她傀儡似的任凭穿针牵动着,俩人不知在街面上走了多久。穿针忽然止住脚步,转眸朝引线一笑:“到了。”

  引线抬眼看了看招牌,无奈地跟着穿针进去了。

  过了晌午,天色又阴沉起来,浅灰色的天空就像引线的心情,低涩而沉重。她们坐在回韩岭村的马车上,引线偷眼看着一旁始终沉默的穿针,车外的光影透射在穿针的脸上,弥散着无比安定柔静的美。

  那一刹那,引线的心尖处莫名的颤动了一下。

  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姐。”

  穿针抬眸,浅浅的笑了笑,一手轻抚在引线的小腹上:“明日姐带你见王爷去。”

  “王爷他真的要我?”引线问得吃力。

  穿针安慰她:“王爷答应的,就不会变,你别胡思乱想了。”

  “姐,我想走着回去。”引线突然说。

  穿针不明白引线脑子里究竟想的是什么,见她从大夫那里出来如此安静,心下宽慰,搀着她下了马车。

  杨柳婆娑,道上烟一般缥缈的两个人影。穿针深吸一口气,她们俩重新一起走在家乡的泥石路上,多少日子了?真的很遥远了,那一刻,幸福的窒息感代替了先前的那段辛涩。身边的引线突然携住了她的手,她侧眸,惊讶地发现,引线含泪望着她,满心满意俱是深深的愧疚。

  “线儿,怎么啦?”她奇怪地问。

  引线跨前一步,朝着穿针直挺挺地跪下了。

  “姐,是我错了,真的是我错了。”她呜咽了一声,继续说道,“那人不是王爷,是皇上……”

  穿针的脑子刹那间空白一片,她睁大着眼睛,望着跪地的引线,久久不能言语。

  韩岭村的夜。

  素色缀了碎花的棉被,露了一角破棉絮,因为久未晒太阳,有了霉湿的味道,人就是睡得再久也感觉不到一点的温度。穿针在上面又覆盖了一层,她和引线相拥着,到了半夜开始有了暖意。

  天一亮,她就带引线回去。

  引线睡得深沉,乌发遮掩的脸孔依偎在穿针的胸前。穿针抬手,指尖轻轻拂开遮住引线脸孔的发丝,引线的唇微微翘着,像个酣睡的婴儿,天真得让她心痛。

  她凝视这张脸,几近沉重地笑了一笑。十八年来,她与引线第一次相拥睡在一张床上,是因为引线出事了,她就是水中的一根浮木,溺水的引线紧紧抓住了她,才能有机会浮出水面。

  谁能告诉她,如何帮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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